什么叫她杀了她师傅满门?她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以为狮头山的人都是她杀的?
女声还在情绪激动地争辩着,灵犀轻轻抬开一块瓦片,看向声音的主人,果然是浅玥。她穿着大红的喜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被泪水哭花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深爱你的我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却一心扑在一个并不爱你的人身上?她是个恶毒的女人,她杀了你整个师门!你就算不顾念钱秋迎与你的婚约,难道也不在乎你的师父吗?他算得上你的多年挚交,你也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了吗?”
坐在她对面的慕颀,半年不见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他的脸苍白如纸,眼窝深陷,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会咳嗽两声。他穿着一件青灰的长衫,清瘦的身形看上去更加憔悴。
“她是什么人不用你来告诉我。”他表情冰冷,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高兴:“师父的事情,我会查个清楚,不为师父报仇,我死得也不安心。”
“还查什么?就是她干的!钱秋迎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你即便喜欢喜欢她,也不能这样包庇她!”浅玥说话的时候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满头的金饰晃得灵犀眼睛发花,她拿手挡了一下,一不留神就弄出了声响。房中两人都迅速地抬起头看过来,灵犀赶紧一躲,还是被眼尖的慕颀看到了。
浅玥大喊一声:“谁?!”话音未落,慕颀就足尖点地,跑出了房门。
他在屋外巡视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影,心里疑惑更甚,他所居住的南苑,是整个尉迟府里最僻静的一处,相对于其他厢房、西北二苑,南苑都修得比较的寒酸,若是小偷到府内偷盗,应该是不会来南苑的,而慕颀自从进了玄清之后,去年回府才搬到了南苑,外人也应该是不知道的,有这个胆子潜到南苑又躲在他的头顶上偷听,还是偷听这些没意义的东西,莫非……
他心中猛然地抽痛了一下,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难道是她回来了吗?
半年了,他当时一病就是一个月,病得昏沉的时候,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模糊之中好像看到她温柔地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着自己汤药,然而醒来之后,他看到的却是浅玥。
她一次都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他就想一个渴望关怀的小孩子,等着父母来爱他,可是她没有来,病得厉害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他没有觉得有一丁点的恐惧,却因为不能再见她最后一面而坚持了下来,一直到有一天,慕邻带着寒意走进来,大氅上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掸去,只说了一句话,他就挣扎着从病榻上爬了起来。
他说:“狮头山被屠门了。”
那种恐惧一下子就攫住了他全身的神经,狮头山满门被屠,那她呢,她回去了没有,她是不是安全,就算没有回去,她是不是看到了这些,她受不受得了。
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句话,又让他的心,从谷底平复,然后又降到了地狱。
他说:“你不用担心,她没事。因为她就是那个屠门的人。”
在他的身后,满身是伤的钱秋迎走了出来,她哭得像个泪人,两个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一张嘴,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她、她杀了师父,杀了所有人!”
他并不相信,在听完钱秋迎的所有控诉后,他拖着病躯,跌跌撞撞地赶去了狮头山,那里所有的尸体都已经被血掩埋,只能看到山顶那几个写着人名的坟墓。他找遍了整个狮头山,都没有找到她,他甚至有些庆幸她没出现。
但是,这一等,就是半年,直到前几日,他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盲,似乎并没有慕邻所说的那么乐观,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渐渐使不出灵力,做什么都开始吃力起来了。
他还记得她最后见他的时候,她想要的那颗夜明珠,于是,他决定跟浅玥成婚,在临死之前,把她的心愿完成。
他有一种直觉,觉得那房顶偷听之人就是她,然而他却又有些害怕,怕追到她之后,她又如以往一般,更怕的是,杀害师傅这件事,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
慕颀垂了头,黯然往房内走去,他让浅玥先去补妆,自己也打算去换上喜服。
她会来吗?半年不见,他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去见她,是微笑着向她打个招呼,说好久不见?还是板着脸把夜明珠砸到她的脸上,让她看到自己也是可以娶别人的。
似乎都不行。
他每每见她之时,满心满脑里都只能装了她,根本再无法思考其他,他只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他这么黯然的时候,猛地就瞥见了桌子上,那一碟子小小的梅花糕。
盘子不大,上面整齐的码着三块梅花糕,与那时树下的一模一样。他的心就这么突然的,因为这碟小小的梅花糕剧烈地跳动起来,那种狂喜冲向了他的大脑,他几乎就要不能思考了。他再一次冲出房门,四处寻找起来,虽然一无所获,但他仍旧很高兴。
桂香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慕颀端着那碟梅花糕冲了出来,他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她看到慕颀这半年来第一次露出开心的表情很是高兴,可是当他四处大喊着灵犀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浅玥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回到东厢房补妆,一路上她的眼泪不绝,心里都是满满的绝望,她原以为只要和他成了婚,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人们不是都说日久生情吗,就算是一块石头,她也有信心把他捂化。可是半年了,她日日呆在他的身边,悉心地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可是他仍旧没有认真的看过她一眼,他那种从不曾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每天都挂在脸上。她知道,那是思念,只可惜不是对自己。
旁边的丫鬟看着眼熟,竟然是当日夜市里,趾高气昂地扇灵犀耳光的钱秋迎的那个丫鬟,此刻竟然随侍在浅玥身边,她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到浅玥手上,轻声地说道:“姑娘,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别哭哑了嗓子,来喝口水,润一润。
浅玥没做他想,接过来就打算喝,也没注意身边给她递茶的人。
其他的丫鬟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可是被钱秋迎的那个丫鬟瞪了一眼,都吓得不敢出声了。
直到浅玥把茶咽了下去,钱秋迎的丫鬟才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