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时候,长妤起床洗漱完,旁边立马有侍女传达:“娘娘,陛下让你过去一同吃早饭。”
长妤点了点头,然后这才踏入云晔的宫殿。
刚刚踏入,就发现云晔坐在食案前,低垂着眉目正在做什么,长妤的心里一阵忐忑,发现他那张脸没有丝毫的异样之后,这才在他的对面坐下。
云晔似乎没有发现长妤故意要和他隔开一段距离,只是端起一盅汤递到她面前:“这东西养身子,你记得每日喝。”
“好。”长妤乖乖的答了,然后端起来就猛喝了起来,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
她从来没见过云晔如此家常的一面,看着他夹起筷子,吃着一些人间烟火,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云晔,需要吃东西吗?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却正好触碰到云晔那幽深的目光,她只觉得被那目光看得一激灵。
云晔慢悠悠的道:“慢些喝,别呛着了。”
“好。”长妤急忙点了点头,但是这一说话,顿时就猛咳了起来。
呛着了。
云晔伸出手替她拍拍,长妤浑身都绷得紧张,急忙道:“不用,我自己就好了,您不必。”
她说完,自己都愣了愣,她怎么下意识的又用了“您”字?
她心底有些慌,但是看见云晔仿佛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又将自己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给放了回去。
吃过早饭,长妤便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云晔的手指拨动手中的茶杯:“无事了。”
长妤点了点头,又问:“那日,金轮公主是怎么回事?我听,你说过,灵军和那巫女的血脉有关,难道那金轮公主便是真正的巫女?”
云晔道:“不算。金轮公主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只是和真正的巫女有些许的关联而已,若是真正的北夷巫女出现,那么灵军的队伍将会难以想象。这些覆灭一切的军队,是随着血脉而不断的扩散的,一个人的血脉和力量越强大,那么本身能够吸引的人马就越多。”
长妤心中一动,有些艰难的道:“那么,真正的巫女是……”
她顿了一顿,云晔已经帮她将接下来的话语说了出来:“是吴莲。”
长妤的心中突然一涩,云晔道:“向来力量的衍生就是如此,这些灵军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所谓灵者,亡灵也。他们不过是最初的时候依靠北夷巫女的血液制成的傀儡罢了,这些人衍生了千万年,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的规模,若是吴莲觉醒,便是整个世间的浩劫。”
长妤问道:“如果,吴莲觉醒了,她会怎么样?”
云晔看着她,道:“不知道。”
不知道吗?怎么会不知道?所有的毁灭和创造,都是相对的,没有毁灭,又何来的重生呢?
长妤想起那个柔弱却坚强的少女,一瞬间心潮翻涌,也不知道,她现在和周三怎么样了。那日之后他们在北夷逗留了几天,等到吴莲醒了,然后两人又再次分开,因为她要带云晔回去,但是周三却要呆在那里。周三,是否能保护得了她?曾经的她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是否还愿意去接受那一份温暖?
这个世间,不一定有只手伸出你便有能力去握住的。
害怕烫。
她愣愣的想着,云晔却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她的手上。
长妤一呆,下意识的将手给抽了出来,然后又无措的看着云晔。
完了完了,自己抽什么抽?
她再次心虚起来,但是云晔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有去看她,而是迈开了脚步,道:“我们去月河那处看看吧。”
长妤点了点头。
两人披了玄黄相间的披风,然后骑马往月河巡视,自从那日打仗之后,月河那边的沿岸收回来十几座城池,然而接下来又僵持了下来。
月河在阳光下仿佛一条银白色的绶带,长妤的目光一扫,就看见笔直的站在月河那头的秦笙,几个月不见,眼前的男子越发的硬朗了,晋城世家子弟的金贵之气已经完全消散,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浩瀚,而他的目光扫过,落到长妤身上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接着再也没有分毫的波动。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儿女之情或许曾经让他惴惴不安,辗转反侧,但是当看清楚这家国山河,随着岁月模糊了一段段的生离死别之后,或许什么东西,都可以抛弃。
即使身死,也无憾。
长妤想起当初在晋城遇见的那个世子,不由摇头微笑,恍如隔世。
这世间,最强大的,就是时光啊。
而长妤的目光一转,就看见秦笙旁边站着一个少女,正笑语盈盈的看着他,虽然换上了男装,但是还是让人一眼看得出来是为娇滴滴的姑娘,却是那位追秦笙一直追到战场的周家小姐周蕙。
这个混沌人世,有几人有这样的勇气呢?
若是她,她敢吗?世俗之间的差别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
想到此处,她又转过头看着云晔,只见他正站在那边,望着那波涛滚滚的月河,长风吹起他的披风,一人**,天地都是安静的。
重云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淡,但是这个时候的云晔,才是最让人的捉摸不透,重云不过是外化的,相处得久了你会知道他的怒他的喜,但是云晔活了这么久,无论剧痛或者狂喜,都不能在扰其心神。
但是,这样的平静下面是多么汹涌的暗流?
从月河巡视回来,云晔又批了几个折子,然后将东西甩在了旁边。
何足道几乎要站到外面去了,因为他觉得,为什么和这位陛下站在一起,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他站了许久,云晔方才抬起头来,然后将一个折子扔到他面前:“以后这些事情你来。”
何足道急忙双手接了,然后打开一瞧,顿时呆了一呆,他没有想到,重云给他的,竟然会是这些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铺陈着全是刑狱司等的精英人马,其中还包括以前他暗地里的所有庞大力量,有这些力量,才能让重云畅通无阻的登上帝位,这几乎是一国帝王的象征,他将这些交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何足道挠了挠头:“陛下,这不合适吧?”
云晔看着他,道:“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说完又将桌子上放着的帝王印扔给了他,道:“这东西,收着。”
何足道当即就吓得跪在地上了:“陛下这,这使不得啊您,您这是要,杀了下官吗?”
云晔却已经站了起来。
何足道努力使自己不后退,等到云晔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却觉得全身都僵住了。
那样的眼神,带着巨大的浩瀚遮盖下来,他顿时心里一哽,便听见云晔开口:“你既然已经看到,便知道我在干什么。”
何足道顿时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您……”
云晔道:“我并不在乎史书如何写。”
何足道使劲的想要将心中的惊异压下去,但是却如何也压不下去,他颤抖的问道:“既然您已经知道,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走向那条路。
云晔勾着唇角看着门外,辽阔的长空有太阳挂着,照着这平静的世界,这是他守护了多久的?这片天空下,他曾走过多久?
或许,早就忘记了时间。
一个人,活得久了,也不过为一个执念。
“这世间的事情,黑与白,对与错,生与死,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落到纸上不过一块墨迹,有什么好在意的?嗯?”
他偏头过来看他,眼底是对他的了然和包容,知晓他居心叵测,仿佛知道他深埋污浊,知晓他一切,却依旧毫不在意。
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境活在这个世间?
然而云晔却再也不看他一眼,走出了门外,浩荡青空,看得久了,也就是那个样子。
云晔回到在周城的宫殿,便看见长妤站在桃花树下,她穿着一身浅碧的春衫,站在那一片粉色中,春衫和花瓣共舞,长长的拖开一道旖旎,而她站在那里,仿佛想什么出了神,竟然一点也没发现他就在她的身后。
而他就在那里看她许久,直到阳光消退下去,这才转身离开,然后吩咐叫人给她送去一件披风。
长妤接到那件披风才反应过来,猛地往后看去,但是又哪里有人在?
但是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需要一点时间。
今晚,云晔照旧没有派人来找她,长妤提着的心再次落了下去,她沐浴完,用熏笼将头发熏干了,这才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往自己在西厢那边的屋子走去。
她推开门,便看见屋子里已经插满了良多碧海月茶,闻着这渺远如空山新雨后的香气,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是放空的。
她走过去,拿起一朵,然后转入自己的内殿。
但是刚刚推开门,却顿时一僵。
只见云晔靠在前面的软榻上,只穿了一身松散的深衣,刚刚沐浴完,未干的发丝还在滴着水,垂在他的身前,一层层的浸透那深衣,他的手里也夹着一支碧海月茶,对着她道:“长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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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晔,美色勾引战略~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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