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毁灭,天星变幻,地动山摇。
哪怕是在百里之外的草原,那些还在熟睡中的青阳部的人,也被震醒。
但是,最早知道冰城毁灭的不是他们,甚至,不是聂无双,不是长妤,也不是重云。
而是另外的一些人。
譬如聂老头子。
他那个时候正坐在蒲团上,煮着茶,人老了,就需要做一些事情来消磨时间,尤其是像他那样活了一百来岁的人,早就听惯了传说,希望自己也创造一把传说。
当然,人老了,也有些坏毛病,譬如睡不着。
那茶是村中人种的,带着苦涩的香气,他很喜欢,那个时候,他正端着滚烫的茶水凑人自己的嘴里。
一声轻轻的“砰”的音响在夜里传了过来。
然后,他刷的一下变了脸色,手中的茶水瞬间滚烫的泼了出来。
在他正对的佛龛里,放着一块地动仪,很久之前,张先生制造了这个东西,而他们的前辈,将这个东西变成了指示那冰城动静的物体。
他的手开始颤抖,想要平静下来,但是愈想平静,就越难平静,最终,这位活了百年的老人,终于露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慌乱。
他猛地站了起来。
而此时,宿在屋外梅枝上的一只老鸟,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数千年前它那无数的祖辈曾经这样的叫喊过,他们是传说中的凶鸟,每一次鸣叫必将带着血腥,但是在那场还未淹没的传说中,数不尽的凶鸟被一人屠戮,连带着尸骨成城,山河陷落。
只剩下它们这些血统不纯的还在苟延残喘。
但是此刻,它们终将履行自己的使命。
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小鸟,那一声尖叫却如旱雷瞬响,让整个村里的人都震醒了。
“咻”的一声,仿佛天边倒坠的流星,它朝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飞了过去。
快如闪电。
于此同时,在整片天地间,另外的七只鸟从天地的不同方向迅速的飞了起来。
朱雀。
它们的名字,是朱雀。
聂碧年晃晃荡荡的奔过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但是眼底却是疯狂的光芒:“老爷子,老爷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聂家可以出手了?”
聂老头子突然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脖子:“你这个蠢物你和无双说了什么?”
聂碧年被捏的呼吸不畅,双目赤红,但是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身为聂家的人,去搀和那些事情本来就是大材小用。我们聂家,注定要成为整个天下的主宰”
“啪”的一声,聂老头子反手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扇飞了出去。
“聂家?你以为就只有一个聂家?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聂家了,也不知道无双能不能保得住,你且看着吧,这回,所有的都乱了。这天下的朝局我们随意翻覆或者控制都没有错,但是绝对不应该将那个规则破坏。你做的好事现在,便是我们,也不得不出手了。”
聂碧年弹到在地上,一边伸手擦着自己嘴角的鲜血,眼底却散发出炽热的光芒:“老爷子,终于要出手了吗?”
聂老头子闭上了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倾尽所有力气,斩杀三人,包括,无双。”
说完“无双”两个字的时候,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聂碧年也呆住了:“什,什么?”
杀人者,何必有仁心。
八只朱雀腾飞起来,天地四极,那些隐匿了以千年以上的世家的宁静,终于被打破。
这个世间,他们比王朝的时间更久,每一次时代的更迭,都是他们在幕后推手,那些或者**或者溃烂的王朝,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手在那里掌控。以前是云晔在暗中控制,但是现在,云晔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去忌惮的?
黑暗中,那些大隐隐于野的人群,终于再次睁开了闭着的双眼,看着漆黑的天空,然后,再次伸出了手。
杀死,他们。
紧随变化的是整个朝局。
大燕。
夏侯天撑着脑袋,在御桌上翻着百官递上来的奏折,最后“啪”的一声合上。
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十三皇子这他妈到底他是皇帝还是自己是皇帝
距离那日大乱已经大半年了,围攻重云的人全部被剿灭的一干二净,当他都以为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重云却放过了他,将他推上了皇位。他终于如愿以偿,但是这大燕,他也不过是个傀儡。几乎都在重云的手下
现在这些奏折上的鸡皮小事倒是来找他了
这个时候,却听到小太监的声音传来:“陛下,长妤小姐请见。”
夏侯天的额头上绷着一根筋,突突的跳。
那个谢长妤本来自请去和亲,但是没料到半路上遇到了劫匪,凌舟死了,她倒是活了下来,后来被重云带了回来,却失了忆,听说现在在那府中呆着,不知道请了多少的良医,灌了多少的汤药都没用。他心里倒是还念着以前的几分相互帮助的情谊,但是对于一个没了记忆的女人,他便是想要利用也不知如何下手。没想到现在却主动找上门来。
他停顿了一下,道:“把人喊进来吧。”
“是。”那小太监高声应着,然后对着外面的人说了几句。
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华贵衣服的少女走了进来。
夏侯天觉得有些异样,以前的少女是绝对不会穿着如此隆重的衣服的,一举一动自有一股慑人的感觉,而不像现在,就算穿着华服,带着琳琅钗环,也有一种怯弱的感觉。
夏侯天看着她,冷笑了起来:“谢小姐来干什么?怎么,十三皇子将你带回来就没看过你,谢三小姐春闺寂寞了?”
这般讽刺的话,若是以前的谢长妤,那么必定冷淡的反击过去,但是现在的她,像是吓着了一般,怯怯的看着他,然后倒退两步,有些不明的看着他。
瞧着她这模样,夏侯天不由生了几分怒气,看,这样一个小女子,如果不是重云,现在自己想怎么捏死就怎么捏死,但是现在,这没了爪子的猫,自己还要供奉起来,害怕她跌着伤着。
而这个时候,少女看着他吞了吞口水,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盒东西,道:“这,这是,我从他府中偷来的。”
夏侯天的心中一跳,眯起了眼:“你说什么?”
她干脆哭了起来,一下子跪倒在地:“陛下,陛下,这是我从那个人府中偷来的,是他的玉印和势力分布图,您且看看吧。求你,求你将我放走。”
夏侯天心中一惊,看着跪在地上哭的哀哀凄凄的少女,心中陡然一跳。
然后,他陡然一声厉喝:“来人,将大门关上”
大门瞬间关上。
他走了下去,急忙捡起那个盒子,眼底的光芒愈来愈亮,到了最后,他干脆大笑起来。
很好很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
夏侯天的笑声顿时一哑,然后猛地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手里拿着一块破布。
这是宫里地位最低的扫洒太监,而打扫这明华殿,也必须要是这种老人。
他的眼中厉光陡然一闪,谁知道这个老太监是谁的人?
他对着他招了招手:“你,给朕过来。”
那个扫洒老太监走了过去,夏侯天的手一伸,就想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掐死,但是那个老太监却微微低头,轻而易举的躲了开去,声音不带一丝的火气:“不知道陛下叫奴才来有何贵干?”
夏侯天现在再非吴下阿蒙,这一下子没有将那个老太监得手,于是脸色顿时压了下来,知道这个老太监绝非常人。
那老太监的手微微举起,夏侯天的目光扫下去,就看见他手里拖着佛珠。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他也有一串,那是华皇后给他的,他自然认得。
“你,你是谁?”
那个老太监抬起头来,夏侯天顿时惊得倒退几步。
眼前的哪里是个老人,分明就是一个少年
“陛下,想要杀死重云,现在,你就必须动手了。”
大夏。
“不朕要等太傅太傅不会死的”凌天从龙椅前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闪烁着冰芒。
聂碧年站在那里,轻轻的弹了弹指甲。
“无双是我的侄子,难道我还会说谎不成。现在,这是一个机会。小皇帝,难道你就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个重云杀死,然后借着这股东风直破大燕?”
若是一般的小孩子,哪里敢有这个念头,但是现在,年仅四岁的孩子眼底却有了一股龙威,他蓦地一拂袖,冷冷的道:“朕要为,太傅报仇”
聂碧年看着小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很好,既然要乱,那么就结结实实的全部搅乱吧。
冬日的大雪刮破整个草原,三方的兵马封锁了所有前进的道路,将他们围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原野里。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一场局。
一场很多年之前就开始的局,只不过,这个设局的人,将自己也放入了这局中,来赌一场湮灭的盛世。
不成功,便成仁。
------题外话------
谢谢大家了,这几天在医院躺着,刚回来,看着字都是花的。
大家要注意身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