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卜本来是想留下点儿种子把花种出来的,只不过这个念头在心里刚发芽就被罗敷发现并且亲手扼杀在了摇篮里。
戎郢是女人这件事被罗敷压了下来,既然西戎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把她留下能也能起到牵制西戎的作用,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把她换回去再送一个来呢。
侍女还是有些担心,担心罗敷现在没有动作是等着秋后算账,戎郢说不会,要是她真的想算账根本就不用等。
西戎境内的雪蕊花被下令要在一月之内全部焚烧,李卜亲自督办这件事,一月之后向罗敷复命,罗敷直接叫来派遣到西戎的使臣。
使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陪着李卜,做事积极又认真,李卜甚至还向他隐晦的表露过想要留下一株种子的想法,但幸而最后清醒过来没有这么做,原来这位竟然是罗敷的眼线,当初要是真这么做了,今天一准儿就栽在罗敷手里了。
罗珺自从知道李卜服用了雪蕊花差不多会不定时发作以后,就开始很殷勤的邀请罗敷回宫来住。
“朕听说国公上次发作差点儿伤了皇姐,这太危险了,朕觉得,皇姐还是回宫来住比较好,等国公好点了再回去,这样安全。”
罗敷当然是拒绝的,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在李卜身边,至少李卜在面对她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两分清醒的理智。
罗珺这厢劝说失败,只是表现的有点失落,也没有再去挽留,只是等罗敷走后,立马派人去李卜面前碎嘴。
至于碎嘴议论的内容无非就是陛下邀请长公主回宫居住,长公主没有拒绝,说要考虑考虑之类的内容。
这些手段都是在朝堂上跟李卜学的,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李卜那双是什么眼,罗珺是他小舅子,也算他半个学生,他这些手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要是计较就上当了,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这天下了早朝,他照旧去向罗珺汇报军机处近来发生要事,罗珺不服他,就跟他争了起来。
罗珺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学习的时候,哪怕两个人意见不和,最后他也多半会听李卜的,但是今天李卜一直在压他,始终一副“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应该听我的”的样子,看的罗珺心里不爽,最后甚至要叫人把他拖出去杖打五十。
侍卫们不太敢动,但是皇帝的话不能不听,只能装模作样的请李卜出去做做样子。
李卜叹气直摇头,临走前扔下一句:“臣都是为了陛下好。”然后就背着手,跟侍卫出去了,怎么看怎么一副忠言逆耳不被采纳,皇帝个小兔崽子不服管教的无奈模样。
殿外准备行刑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打,还是不打?
这是个问题。
最后两个人眼神商量出来一个结果,打吧,皇帝都开口了,国公也没反抗,他们下手轻点儿,五十下也伤不到国公几分。
但是这种侥幸心理很快在罗珺稚嫩却高亢的一声“狠狠打”下破碎了。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临了不忘道一句:“国公,得罪了。”
然后扬起板子,铆足了劲儿就要往他屁股上招呼。
但板子还没来得及落下,忽被一声“住手”打断。
两人一看来人,松口气赶紧把板子放下了。
李卜却没爬起来,闭着眼睛装起了柔弱。
罗敷跟他预想中来的差不多快,人到了他面前,把他从条凳上扶起来,又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没挨身上吧?”
他单手扶额,深长的吸了口气:“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毒瘾犯了,脚抽筋儿,腿没劲儿,站不起来。”
预想中的惨叫没有传来,罗珺唯恐那些人只是做做样子不真的动手,就急奔出来自己监督,可出门就看见九尺大汉柔弱的靠在不足七尺的罗敷肩上,口中时不时哎呦哎呦,那样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皇姐......”
“陛下。”
陛下?
罗珺愣住了,他姐姐居然叫他陛下?
昨天还喊他珺儿,今天就叫他陛下,不过短短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生分至此了吗?
“皇姐......你叫我什么?”
他拿受伤不轻的眼神看着罗敷,罗敷方才咬牙狠下来的心又开始软乎了。
“珺儿......”她无奈改口:“动手打人总要有个原因,这次是因为什么?”
“他对朕不敬!”
罗珺控诉:“他在朕面前叹气,还这样“啧”朕,抄着手,甚至都不仔细听朕说话,皇姐,我是生气了才打他的。”
罗敷也知道李卜的德行,这两个人闹矛盾,一个喜欢小题大做,一个喜欢斤斤计较,本来芝麻大点儿的事,非要弄得沸沸扬扬,她都已经习惯了。
“皇帝生杀予夺,手握大权,这天下的人你想处置哪个就处置哪个,但处置总要师出有名,若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细节本就大动干戈,那以后谁还敢在你面前叹气?”奇书网
“不是,皇姐,他真的......”
罗敷提着李卜的领子,不轻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下:“他对你不敬回去我会收拾他,但在人前,你多少要给他留几分面子,打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罗珺一肚子委屈说不出,作为罪魁祸首的李卜被偏袒的有恃无恐,跟他斗,好像总是自己输。
为了让罗珺心里平衡些,罗敷故意当着他的面训诫了李卜几句,李卜也配合的做做样子,最后勉强哄得罗珺满意,两人这才得意离开。
“你一天不跟他计较浑身皮痒是吗?”
李卜表示冤枉:“他故意叫人在我面前散播消息离间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我还能不跟他计较?”
罗敷叹气:“你以后凡事别用太强硬的语气跟他说,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需要哄的。”
李卜哼声道:“他算计我的时候可不是一个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那怎么说也是你小舅子。”
“他要不是我小舅子,我也不能捧他做皇帝。”
“我说不过你,你都对行了吧?”罗敷大步迈向前方,势要把他甩在身后。
李卜两步追上去:“江南总督前几日呈折到御史台,称治水效果显著,江南惠水城更是万商云集,希望我有时间可以去惠水城看看。”
罗敷咕咕哝哝:“那你就去呗。”
“世人都说江南景色美如画,殿下难道就不想跟我一起去?”
整天待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罗敷当然想出去。
李卜接着又提出了一个让她心动难以拒绝的条件:“这次我们不带侍卫随从,以平民身份出行,瞒着所有人,这样一来不但能看到更真实的情况,也更加自由。”
罗敷眼里有光:“微服出巡,我喜欢,什么时候出发?”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这次微服出巡李卜不打算带湾湾,只他们两个人,游山玩水的去自在。
罗敷虽然也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女儿,但想出去带着她也不方便,等她长大,想出去的机会多不胜数,心里的愧疚也就荡然无存了。
临行前一天,罗珺也闹着要去,结果被李卜一句朝廷不能没有皇帝坐镇给堵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卜跟罗敷一起离开,借着私访的名义出去游山玩水。
出发时,罗敷只带了素婉一个随行,另外带两个侍卫,白廉在家里待的发疯,他娘天天催他成亲,他为了耳根清净,死皮赖脸的也非要跟着一起。
一行六人乘船出发,才高高兴兴出了门,公主府就乱了,小郡主不见了!
管家跟乳娘领一众丫鬟小厮把府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都没见到人,乳娘奶到这么大的孩子,当亲生的一般,忽然不见了,急得直掉眼泪。
而此时已经身在船上的素婉打开箱子收拾衣服的时候却被里面突然出现的小脑袋吓了一跳。
那颗小脑袋动了动,撇撇嘴,眼泪立马就下来了:“爹爹跟娘不要我!爹爹坏!娘也坏!”
素婉赶紧把人抱起来哄:“郡主,您怎么在这里面啊?”
湾湾哭的停不下来,素婉只好抱着她去找罗敷,而罗敷这会儿正跟李卜站在甲板上欣赏沿岸风景,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哭声,李卜脑袋立马一紧。
“殿下,奴婢在装衣服的箱子里找到郡主的。”素婉把湾湾送到罗敷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干眼泪。
湾湾抱着罗敷的脖子,红着眼睛瞪着她爹:“讨厌你,坏蛋!”
李卜一向是向着她,有什么都无条件满足她的,结果这次连她最喜欢的爹爹也不要她!
这事儿确实不大好解释,李卜想抱着她好好儿跟她解释解释,可湾湾根本不理他,头一甩,看都不看他。
“爹错了,爹不是故意不带你的。”
湾湾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罗敷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幻想中二人巡游的美好时光彻底宣布破碎。
船驶出京城后行到武陵,他们计划在这儿停留一晚上,结果船将靠岸的时候,正赶上他们这儿过节,码头上停的都是船,岸上也热闹非常,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站的全是人。
白廉去打听后回来说这是他们这儿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一共三天,今天头开始,可以在这儿逗留两天再走。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不着急,李卜就先让人去找客栈,打算在这儿住两日。
他先上岸,打算探明路后再让罗敷跟湾湾上去,可他前脚才到岸上,后脚就有另一艘船撞上了他们的船。
罗敷在船舱里感受到了晃动,紧紧抱着湾湾,正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忽然有人窜进船舱,一看罗敷跟湾湾,忙道:“愣着干嘛?走啊!”
罗敷伸手去摸匕首,可还没摸到,那男人就一把把她拽了起来:“走啊,傻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