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原本计划着让高长绶配制解药给皇帝解毒,然后再在册封大典当天揭穿薛贵妃跟薛让。
但高长绶一口咬定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她之前骗薛贵妃说给罗睿也服下了毒药,薛贵妃虽然担心,但那种担心并不是涉及死亡的担心,如果没有解药,薛贵妃怎么可能忍受罗睿在自己身边待这么久?
“我没有骗殿下,真的没有解药。”
高长绶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看着罗敷:“符合薛贵妃要求的就只有这一种药,这么做之前我就知道,最后陛下不管有没有事,我都不可能逃得过惩戒,既然怎么都是死,为什么不干脆杀了陛下以绝后患呢,所以根本就没有解药!”
罗敷咬牙想要冲上去杀了他,被罗曦拦住:“先别冲动。”但看着高长绶,他自己也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这药不是你配的吗?你怎么会没有解药?我知道你怕死,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给陛下解毒,我就放了你,让你活着离开皇宫。”
高长绶笑了笑:“让我活着离开皇宫?然后等出了皇宫大门再找人把我杀了?我看起来就这么愚蠢吗?”
“我见过的恶比你们多多了,什么手段没见过?”再看向罗敷:“我为什么要答应殿下给薛贵妃下药?因为我知道她达到目的以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我,死之前,我想先看着她得到报应!”
他喋喋不休,最后说着说着甚至站起来:“长恨楼距今已成立过百年,二位殿下能想象吗?多数找到长恨楼的人都是宫里你们这些父慈子孝,兄友弟弟人,表面上一派祥和,暗地里却都恨不能对方去死,为了争权夺位做过的腌臜事可比我们这些人多了去了。”
罗敷看他表情逐渐趋于狰狞,吩咐人把他按回到座位上:“你说的事自古以来泛泛不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本宫也没心情跟你翻这些老黄历,用解药换你的命稳赚不赔,你到底能不能做出解药!”
高长绶抬起头,透过头顶的一顶巴掌大的小天窗,深吸口气,缓缓爱上眼睛,长叹一声,再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罗曦看他毫无反应,让人去叫他,一个侍卫上前,用刀柄捅了他两下,没把人捅醒,高长绶反而被捅的向一边倒在地上。
侍卫忙去探他鼻息,然后对罗曦跟罗敷摇摇头:“死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毒,悄无声息的服下,人死了,外表看却好像睡着了一样。
“死了?”
罗敷不相信,让人去请太医,罗曦拦下她:“太医来了,薛贵妃就知道了,明天可就是册封大典了。”
她忽然觉得鼻酸,一眨眼,眼泪顺着两腮滑下来。
“我以为我能改变什么的......”她背身面对门口,声音隐约颤抖,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罗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很少看见罗敷哭,从小到大,见她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哭起来,很容易就会让人心疼。
“我会继续找大夫的,你放心,父皇的毒一定能解的!”
希望渺茫。
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
册封大典这天,薛贵妃强撑起孱弱的身体,跟皇帝一起到大殿,罗睿是太子那她就是皇后,今天她也当算半个主角。
只是没见到高长绶,心里有点不安。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不重要了。
薛贵妃派人来罗敷这儿接罗睿,罗敷说她亲自送过去,换上了隆重的礼服,每一步都是沉重的恨。
薛贵妃许久没有见到儿子,今天终于见到,看罗睿还是那副嫩生生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遭遇过什么凌辱虐.待,这才放下心来,侧脸在皇帝耳边低语了两句什么,接着皇帝僵硬的挥挥手,临时顶替高长绶的太监准备开始宣读圣旨。
殿上众人具都屏气凝神,一些人害怕变故,一些人期待变故,各有所思,各有所图。
“等等!”
太监的一句“奉天承运”还没念完,罗敷忽然出声打断。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
薛贵妃低声咳嗽,薛让出面问道:“五殿下,陛下的圣旨,您这个时候打断,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即便您是公主,按照规矩也是当罚的!”
“当然有事。”她怀抱着罗睿,像是好奇一般四处打量:“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以前一直是何玉,前段时间何玉忽然无故请辞,换上了高长绶,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见高长绶?”
薛贵妃也派人找过高长绶,只不过没找到,虽然也奇怪,但跟今天的日子比起来,并不足以被人在乎,她不明白,罗敷突然问起高长绶是做什么。
薛让也觉得莫名其妙:“今天是册封太子的典礼,一个卑贱的太监,提他做什么?莫非五殿下为了阻挠大典,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不择手段了吗?”
罗敷对薛让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又道:“高长绶是不久前薛贵妃带进宫的吧?”12
薛让蹙眉:“五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罗敷只问:“是不是?”
薛贵妃扬眉:“是又如何?”
站在一旁的罗曦拍拍手,外面两个侍卫抬着一个人进来,正是高长绶。
他静静躺在那儿,像睡着了一般。
“这是我昨晚发现的,当然,除了死因之外,还有一个更让人意外的收货。”
侍卫扒下高长寿的裤子,薛贵妃忙转过脸,周围唏嘘阵阵。
薛让让人把高长绶的尸体拖下去,问罗敷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敷道:“方才薛贵妃自己亲口承认,高长绶是她带进宫的,可一个好好的太监,居然成了一个完整的男人,这个薛贵妃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薛让伸手欲拉罗敷,被她一句“大胆”又呵的缩了回去。
“薛将军,本宫尊重你称呼你一声将军,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大殿上,当着陛下跟文武百官的面对本宫拉拉扯扯的?”
他是什么东西?
薛让气笑了:“五殿下千方百计阻拦册封大典,其中目的,大家自然都心知肚明,高长绶虽是贵妃带进宫的,可又不是贵妃动手阉的,真有什么也是他欺骗了贵妃。”
“是吗?”罗敷望向皇帝:“父皇以为如何?”
众人又顺着罗敷说的齐刷刷看向皇帝。
皇帝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呆呆坐在那儿,双眼无神目视前方,好似全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罗敷故意又扬声叫了一遍:“父皇?”
皇帝还是没有反应。
她转身面朝文武百官,挺直身背,长臂一展,气势不怒自威:“诸位大人都看见了?父皇神情呆滞,分明居于高位,但对刚刚发生的事却做不出任何反应,近来宫里宫外都有流言,说父皇被人控制,虽说流言不可信,但这些日子诸位大人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父皇有没有被人控制,你们身为臣子不应当最清楚吗?”
薛让指着她道:“殿下说陛下被人控制,证据呢?有何证据能够证明?”
“薛贵妃就是最好的证据。”
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薛让笑出声来:“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如何成了证据?”
江鄯看了半天,听到罗敷提起薛贵妃,这才终于觉得她是疯了。
他一个不常在宫中的,才回京没几天的都知道今日册封罗睿是势在必行,两侧官员有近七成都是薛让的人,她这样做非但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有可能将自己至于险境。
但他没有站出来提醒她。
吃点苦头也好,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让她碰碰壁,等到真的无依无靠了,就会知道,一直以来站在她身边的就只有他了。
罗敷提出册封大典能够照常举行,但前提是请薛贵妃移步殿外等候。
皇帝的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薛贵妃在耳边教导,朝堂上当官的个个精明如猴,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没有人敢强出头罢了。
既然罗敷开了这个头,那应声附和的人也不在少数。
“五殿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本宫本宫都忍了,如今陛下要册封睿儿做太子,你还要从中阻拦,你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如果是父皇下旨册封罗睿做太子,我当然毫无怨言,可是看父皇如今的样子,说那道册封罗睿做太子的圣旨出自父皇的手,我不信。”
薛让从罗敷怀里接过罗睿,招手叫来两个人:“五殿下这几日相必一定是累了,来人,送五殿下回去休息!”
这时候杨慎今站出来:“臣以为五殿下说的有理,既是陛下册封,那为何从始至终贵妃娘娘都在陛下耳边低语提醒?且只有贵妃娘娘开口说过,陛下才会说话,臣同意五殿下的办法!”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站出来表示支持罗敷的决定。
薛贵妃看向薛让,让他想想办法。
薛让摸摸脑袋,挥手让人把大殿的门关上:“这是非要逼着我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