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前來,夙夜转过身,面带微笑开口道:“有什么事,坐下來慢慢说吧。”
寂遥点了点头,静静落坐。夙夜坐在她对面,见她微垂着头,烛光映在她病弱的脸上,透着几分朦胧之美。以前不知她是女子,就觉得只是模样清秀而已,现在看來,原來阿遥也是个美人坯子。
“爷,我……”
寂遥刚开口说话,就被夙夜挥手打断。他道,“今夜只有你我两人,你就还是唤我一声夜主子可好。”
“……”寂遥微怔不语,片刻后终才轻声道:“夜主子……”
这一声仿似呢喃的轻唤,一下子把两人的思绪拉回了从前。
是谁在他身边专心磨墨,弄得一脸墨汁却丝毫不知。是谁跟在他的身后,风雨相伴,毫无怨言。是谁在他生病时,煎药喂食,不离不弃。
阿遥,你这般用心待我,我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你的心思。这些年來,要说按你之前的男子身份,那我对你便是感恩的。而你现在成了女子,如果说我对你就从沒一点儿情意。呵,那怕是连我自己都不信。
所以……
“阿遥,在你养伤的这些天里,我有仔细想过了。已你现在的身子,往后的路程你就不能跟随了。我今早在城南买了一座宅子,等过几天三哥和舞丫头回京去,你就收拾收拾包裹,去那宅子住吧。”
“……”
窗外屋顶,一红衫小人儿握紧小拳头,牙齿磨的吱吱响,要不是有玄衣男子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怕是这会就要跳下去和某人拼命了。
“老大,你别拦着我。这浪货沒救了,我要去揍醒他,”
流光皱眉苦笑,无奈道:“丫头,之前可说好了的。你可是跟我保证过你不会冲动胡來,我才肯答应带你來这偷听。想我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大半夜的做这种无聊事,我做这么大牺牲,你在不乖乖配合,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呃……”
某舞愣住了,本着“老大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箴言,顿时收敛了脾气。可心里依旧不甘心,只好小声嘀咕咒骂道:“死叶子,烂叶子,就该诅咒你发黄发枯,秋天到了就枯萎掉光光,”
流光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傻瓜,你跟他生气什么呢。那么好的姑娘他若是错过了,那就是他的损失。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之前说过了,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丫头你要是不想守他一辈子,就别再管了。”
小舞闻言,忽的眉眼弯弯。“老大~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流光挑眉轻笑,“你猜呢。”
“……”
……
屋子里,烛光依旧。寂遥终于抬起眼眸望向夙夜,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关系,夙夜从她的眼神里,看清了满满的眷恋。
不炙热,不汹涌,却透着深深的温暖。曾经阿遥很少和他对视,说话时不是低着头,就是望向另一旁。记忆里,如现在这般两人相望时,自己还总是取笑她太过沉闷,脸皮太薄。如今想來,原來她不是不想望着自己,而是不敢,她可以把自己的身份掩藏的很好,但情之一事无法瞒过。她怕只要一抬眸,只要去凝望,就会一不小心露了馅。只可惜……他太过愚蠢,竟从未看出來。
“夜主子,其实我今晚來此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我自苏醒后,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阿遥可能沒办法在保护夜主子周全,不过有鬼逍伴在主子你身边,阿遥也就放心的很。本來还想说跟主子你商量商量來着,现在既然主子已经提出來了,那便是再好不过。阿遥就恭敬不如从命,就安心留在幽南城了。”
寂遥轻轻的诉说着,沒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如往常禀告任何事情一样,不痛不痒,无关紧要。倒是夙夜听见她这番话时,眉头不经意的便皱紧了。虽然之前他想了很多,也考虑过寂遥的感受和反应,但现在这样,虽在意料之中,却也让他莫名的生了脾气。
“我要丢下你了,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你好歹陪在我身边十几年了,难道……难道你都不想着跟我求求情,让我带你一起走。”
寂遥嘴角扬起微笑,缓缓的摇了摇头。
“记得初次见夜主子时,紧张的心都快从喉咙跳出來了。好在桂嬷嬷在我身边,一直默默的帮着我。嬷嬷说,宫里不比外面,凡事都要看人脸色行事,万万不可鲁莽。你要陪伴的人儿,是当今皇后的独子,以后的太子,云国未來的君王。你只要乖乖的,得了九皇子的宠爱,那么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那个时候的我啊,对一切都很懵懂,只知道一心陪着主子,他开心,我就开心了。”
回忆往事,寂遥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让对面的夙夜有些迷了心,失了神。
“后來嬷嬷又说,阿遥真是个福祸双至的命。福在顺了夜主子的眼,祸在夜主子走了眼。本來这么受宠,待日后九皇子封了太子,多少也能混到一席地位。可叹命运弄人,竟被错认成了男孩子,不过主子即使有错,我们也不能反驳,反而要按照他的说法就这么活下去。所以阿遥,从今往后,你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努力的去学学怎么成为一个男孩子吧。”
“嬷嬷关心我,一心为我着想。可到头來千算万算,却沒能料到夜主子你竟然是闲云野鹤的性子,竟当众拒绝了太子之位。她更沒料到,夜主子不愿做笼中鸟,宁愿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和尊贵的身份,带着我这个小跟班就这么离开了皇宫。我一直在想,阿遥何德何能,会让夜主子对我这么好。就单单为了报答这份恩情,阿遥也要一辈子陪在夜主子身边,照顾他,保护他,尽最大作用的守护着他。而现在……”
呵,寂遥苦涩一笑,“我自己算是半个废人了,而且身份被拆穿,夜主子不怪罪已是天大的恩德。我又有何脸面去求夜主子带着我一起。”
“胡说,”
夙夜似是有些愤怒,“你哪是什么废人,只是身子差了些,冬天不能出门走动而已。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