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是聪明人,苏芷晴自然知晓,这丁点口说无凭的小利难以叫她松口,是以了然笑道,“三娘说这话,便是愿意听我开一开条件喽。待收复南方六郡,奔雷可许你一个皇商的名号,独营南方每年京中供奉。”
作为一个商人,能做到皇商,在这个商贾为末流的封建时代,已然是最高等的待遇了。这样的利诱,不可谓不大。可是,以一个苏芷晴当真可以兑现这些承诺吗?沈三娘心里犯着嘀咕,颇有些犹豫的意思。
“三娘定是觉得芷晴一介女流,凭什么放这般大的口气,想我下面要说的事,只怕才会叫你明白这个赌注之大。”苏芷晴笑道,“我想借你的人,你的人脉,在周围几个郡县里,招兵买马。”
“什么?”沈三娘一声惊呼,愣住了。她原本只当苏芷晴想说服她收留叶楚,出些钱财给叶昭打后面的仗,却不曾想,苏芷晴的心竟比她想的还要大的多。
“我要招募一支军队,打造一支完全属于叶家的势力,日后无论秦怀瑾是胜是败,皇帝是姓沈还是姓秦,都动不得叶家分毫。”苏芷晴轻声说道,她音调不高,声音也不见得多铿锵,然则其中的气势,却叫沈三娘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这是叶楚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她不禁问道。
“自是我的主意。叶楚啊,是个惯会玩阴谋诡计的谋臣,然则于大势上却还稍欠了些。”苏芷晴忍不住多了句嘴。毕竟她两世为人,又经历过一场开疆辟土的大战,小计策上她不是叶楚的对手,于大格局上她却比叶昭叶楚看的更长远一些。
如今叶昭和叶望北手下,真正的亲兵只怕不过万余人,林致远做督军,只怕这一路隔阂定是有些的。苏之合身在沧州,能指挥的都是太子的嫡系,并无自己的心腹私兵。若有一日,想威慑太子,便必须有一支“不听天子听诸侯”的军队,才能保住苏家叶家的性命。
如此,她的第一要务,便是需要钱。
“有你这样的老婆,也算叶昭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沈三娘笑道,“不过此事慎大,我要好好考虑一番。”
“这我自然懂,芷晴已然叨扰三娘许久,这便告辞了。”苏芷晴的话已经带到,该如何做,便是沈三娘的决定了,她不便干涉,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
如此,在翠绿山庄盘桓了三四日,叶楚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烧退了大半,眼瞅着人便被喂的肥了一圈,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一副撂了挑子,什么都不管的模样。
沈三娘苦思三日,仍是拿不定主意,最终给苏芷晴的答复却有些叫人无奈,“我对奔雷虽是有些了解,对芷晴姑娘却是一无所知。你若能有办法证明自己的实力,或可再谈资助之事。”
没有钱,拿什么来展现实力?
苏芷晴不禁为之气结。
想到叶昭留给她的那笔巨财,她不禁哀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果真是叫旁人出血,自己便得先放放血才是。
“那便请三娘借我这翠绿山庄和几个强壮男丁来,芷晴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苏芷晴轻声道。
第二日大早,苏芷晴便带着小七和几个壮丁往山下去。外头战乱的很,便是不被战火点燃的小地方,米价也跟着走俏。又是春荒,从北方逃荒出来的流浪者满街都是,一派萧条的景象。
苏芷晴着几个壮丁到处购米,甚至折价自沈三娘那里购得了一些,在河间县的县城里摆了个摊子,佘粥,赈灾!
小七脆生生的嗓子传唱着苏芷晴的“经历”,“我家夫人自京城来,因了夫君征兵走了,为了给夫君祈福,是以沿途佘粥,我等只在河间县盘桓十日,若是想来喝粥的,可日日来,若有亲朋好友,也可叫他们来。”
这样的时节,佘粥对老百姓们来说,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三日的功夫,便有不少人闻讯赶来,只为喝上一口半年都未必喝得上的米粥。
更有些青壮年,拖家带口,背着自己的妻女母亲,却不舍得喝,只在旁边看着她们去排队。
苏芷晴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待到了第五日,才放出风声来说,家里因征兵,壮丁走了不少,地都快荒了,现若是有人愿意跟着她们去做佃户,第一年可免全部租子,若是收成不好,还管第二年的种子。
这样的话对于没有自己土地的农民来说,该是如何的吸引力自不必说。
这些人里,目不识丁的占多数,并不多想,听苏芷晴这般说,便懵懵懂懂跟着走了。如此苏芷晴便安排沈三娘的家丁把他们送到翠绿山庄安置。
其后,带着佘粥的摊子沿途走了一个月,跑遍了周边数个县市。皆是越呆越短,待快到寒水关时,她只呆了一日,便有百余人听了消息,早早便到了。
如此她便带着这些人返还了翠绿山庄。
沈三娘的脸却是难看的很。
苏芷晴打发了这么些个壮丁来,她自然是要供饭的,这女子说是不必她出钱,难不成这些响粮是从地里变出来的?
乱世里,没什么比吃食更重要的了。沈三娘这般的商人,所囤积的粮米,自是非一般人所能企及。苏芷晴纵然有千万金银,她也不见得愿意换的。
如此一折腾,叶昭留给苏芷晴的一匣子银票,已然花了三分之一,除了不易变现的珠宝,她所剩已然不多了。
这一个多月,她在外头风餐露宿,叶楚则心有灵犀的开始着手调教这些乌合之众。他虽说不是带兵的料,调教几个新兵还是没问题的。
再见到沈三娘,苏芷晴不禁笑道,“一个月没见,三娘近日可好?”
沈三娘冷哼一声,只作不理会。
苏芷晴便尴尬一笑,问道,“我打发回来的这些人,可有半路离开的?”
“好吃好喝伺候着,哪个痴傻的会走?”沈三娘冷笑道,“且我倒要瞧瞧,这样一群人,你手里连个将才都没有,难不成要靠叶楚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来练兵?”
苏芷晴笑道,“那怎么可能?”说罢,她伸了伸手,小七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但见里面有一张做工粗糙的铁面具和一套盔甲。这些人我要亲自操练。”
沈三娘听的发愣,不禁笑道,“好好好,未料到叶家少奶奶还有这等实力呢。”
听沈三娘那不经意的口气,苏芷晴便知道她是不信的。不过此事她信与不信都与她无甚关系,只道,“三娘若不信,再看几日便是。”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苏芷晴便身披甲胄,戴上面具,手中拿着一面锣,一路纵马到这些壮丁们安营扎寨之处,锣声阵阵,很快便把他们吵醒了。
这一个月,她总共征得近三千人马,沈三娘把他们安排在翠绿山庄后山的山林里,皆是住的帐篷。春末蚊虫多,诸人皆睡得不熟,听到声响,便出来了。
但见一人,戴着表情狰狞的面具,一手拎着铜锣,一手举着一支火把,马嘶声阵阵,仿若天神。
“一个月的功夫,各位可是吃好喝好了?”苏芷晴朗声问道,她的声音因被这面具阻挡,闷在里面,不甚真切,一时之间叫人辨认不出。
农夫们面面相觑,小声私语了一会儿,皆是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我开仓赈济乡里,又带你们到这世外桃源里来享福,你们便当是真的吗?难不成都是些只会吃喝玩乐的畜生吗?”苏芷晴讥笑之声极大。
却见这些农夫里有一人当先一步走出来,朝苏芷晴行了行礼道,“小生家住平阳县,年不过二十,乃是一介书生。家中贫困,我又手无缚鸡之力,是以走投无路,跟随将军投奔于此。若将军不嫌弃,愿在帐下做个主簿,写些檄文之类的。”
苏芷晴打量着这书生,但见他面容白皙,文质彬彬,可见确实是个读书人,只不过她眼下有个叶楚做谋士,还真不需要此类人。然则此人不过听她一言,在旁人还在懵懂之中,竟就明白,她所作为何事,可见其机敏。倒是个可用之才。
“想在这军中立功,得有战绩才行。”苏芷晴扔掉铜锣,拔出腰间长剑,剑尖儿锋芒毕露,锋镝直指在那书生鼻尖儿,“你是个聪明人,我叫你做个伍长,日后能有何种建树,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书生听此,知是再无回旋余地,无奈点头。
其后,苏芷晴花了些时间,才叫这些人明白她此番到底所谓何事。除了一两个实在亘古不化,不听劝告,坚持要回乡的,被她斩于马下,其余人都慢慢镇定下来,开始接受这命运里戏谑的安排。
更有些天生反骨的,明显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苏芷晴将这些人的名字和出身都一一记下。随后开始了常规的操练。
作者有话要说:嗯,每次挖坑其实可能都不过是为了一两个梗,后来才慢慢完善慢慢成形变成了一篇文。就像这篇长房嫡女,最初想写一个乱世里一路建立起自己地盘的不一样的大家闺秀。所以这一段算是我真正想写的东西吧23333
顺便可以说一下秦苏的原型啦~
就是唐初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文言文神马的太高大上了,用我自己的话解释一下就是当年李渊在山西谋反的时候,平阳公主和老公柴绍(唐初著名将领)还在长安。然后为了跑路,两个人分开跑啦,柴绍顺利到达山西,平阳公主则往老家跑,一路上散尽家财,征兵,一路壮大到七万人,各种打仗各种猛,这就是“娘子军”的由来。还和她老公各领一军,有自己的领导班子。六年后,平阳公主死了,据推测她应该是战死的。李渊以军礼葬了她。
这么猛的女人咋就没人写呢!!不是考据党不敢随便乱写,所以就yy这个文出来,以满足下自己的萌点~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