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表哥带来的人都被你的人冲散,只有他找到我,”鸢也摇头,“或许他也不是自己找到我,而是你引导他找到我。”
为什么要这样引导?
“因为你知道他会不顾一切保护我,因为你知道他听了小圆的话会明白只有她一个人不足以让沅家人相信小圆就是我,因为你知道他为了救我什么都会做,所以你一早就到了却没有出手,所以你一直在冷眼旁观,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准备要让我小表哥和小圆一起死!”
对!
她小表哥不是死于局中的意外,而是有人从一开始就设定好了让他去死!让他为他的利益大获全胜而死!
“你为了利益把我当成筹码当成棋子,现在你目的达成,我也想明白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别再故作姿态地演什么相安无事,恶心至极!”
鸢也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情绪,她该像下午捅他那一刀的时候,摆出一副冷漠冰凉的表情才对。
可是将这一切抽丝剥茧后,还是控制不住心头翻滚的岩浆,没出息地因为他的算计动了怒。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的口味,知道她的喜好,也知道怎么让她难受,故意让李柠惜的牌位进宗祠,故意让她以为自己只是替身,他的每一刀都下得很准,所谓诛心也不过如此。
而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坚定离婚,为了离婚而寻找地皮,进而掉入他一个接一个的圈套,从晋城到巴黎,从巴黎到巴塞尔,一路成为他博弈的筹码!
发了一通火,鸢也体力不支,靠在床头吐出一口气,手搭在腹部,想到那个来去匆匆的孩子,可悲又可笑地呵了一声,死在他的算计之下的岂止她的小表哥,还有他们的孩子呢。
尉迟目光平平地注视着她,她那么多控诉,他一句解释都没有,包括陈莫迁的死,他也没有说什么,只在长久的安静之后,低着嗓音说:“这是你以为。”
鸢也斜着眼睨着他,唇边挂着一抹讥嘲:“趁我赶赴巴黎办理转让手续的时候,趁我落难山林消息闭塞的时候,尉氏收购姜氏,也是‘我以为’?”
还记得她和陆初北做的交换合同吗?
陆初北的地皮是转到姜氏名下,现在姜氏也是尉氏的了,等于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做无用功。
像个小丑一样,每次觉得自己这次是稳了赢了胜券在握了,结果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从来就没有走出过他的手掌心。
想着想着,鸢也反而哧笑起来,煞有其事地摇头:“瞧瞧我,我怎么能怪你呢?太不识好歹了。”
“沅家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你布这么大个局,就是为了让我在他们面前‘死去’,这样我以后就安全了,你是为我好啊,我应该对你感。
他转身往外走,手捂着腹部,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缓慢。
刚走到门口,黎屹就扶住他,顺带关上房门。
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鸢也一个人,
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虚空的一点。
少顷,她吐纳了几口呼吸,隐约间嗅到血腥味。
她不知道被捅一刀会伤多重,但一定不是马上能出院下床走动,他特意赶回来做什么?
就为了说一句“生锈的刀片会感染细菌”?
太会了这个男人,信手拈来的温情。
鸢也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刚刚小产,身体还太虚,她又躺回了床上,兀自挣扎了大半个小时才真正进入睡眠。
……
巴塞尔的后半夜气温偏低,房门被推开时,几缕寒意趁机而入,鸢也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脚步轻轻慢慢,走到她的床边,她侧躺着蜷缩着身子,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深深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将手贴到她的额头上,不敢逗留,碰过就撤,没有惊醒她。
然后再去看她的脸,她睡着了也是眉心紧蹙。
片刻,才又如来时一般,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合上门,庆幸她没有烧,又不明白,她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憔悴?
……
翌日一早,家庭医生帮尉迟换了药,黎屹带着一份文件进来。
“尉总。”
尉迟淡淡地抬眸。
他说:“确定了。”
双手将文件送上,尉迟接过,打开,一张男人的一寸照片贴在右上角。
黎屹禀述:“罗德里格斯家的家主丹尼尔,十年前少夫人住在苏黎世那一个月,也是和他在一起。”
想在瑞士查罗德里格斯家太难,这次要不是他们自己露了破绽,也没有那么容易查出来。
尉迟慢慢翻过资料,罗德里格斯家史上最年轻的家主。
如果说艾尔诺家是欧洲金融的幕后推手,那么罗德里格斯家就是欧洲金融的引路人,这个大家族,或投资或控股或实际掌握的上市公司数不胜数,跨国大企业高桥集团也是其中之一。
高桥。尉迟眸子深幽。
“‘扬州瘦马’事件,全网删帖的人是他。”(090)
“这次他亲自带人上了山,是去救少夫人。”
十年前他亲自上了游轮。
十年后他亲自上了野山。
尉迟的手指一松,纸张哗啦啦回到第一页,他凝着照片里的男人的目光。
丹尼尔。
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