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马从大路上奔腾而过,马蹄扬起了高高的尘土,朦胧了远处的小镇。牧谦皱了皱眉,轻轻拍掉身上的灰尘,望着那几个人远处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头拐向旁边的一条小路。
树林里正围坐着四个人。牧谦来到他们面前说道:“子悦、祝余,你们的身份特殊,目前恐怕不方便现身。我和阿歆先进镇里打探下情况吧。”
闻言,祝余和子悦都点了点头。
雪千伊则戴上了兜帽,起身问道:“我呢?我要一起去吗?”
“老实呆着吧。”牧歆掀掉雪千伊的帽子,拒绝得很干脆。说完,兄妹两人拐出林子,也消失在了远处的小镇里。
自从和青木原他们分开之后,子悦五人日夜兼程,不到一天半便赶回了青阳镇。这一路上,子悦和祝余的情绪都非常低沉,两人连话也没说几句。尤其是祝余,总是红着双眼睛。雪千伊自然能感受到他们的悲痛,因此一路上也收敛起自己的活泼好动的性子,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众人。
不多时,牧谦兄妹归来。五人商议一阵后绕开小镇来到了青阳镇西北面的一座小山上。这里,正是玄阳宗一众门人遗体的安葬之处。
此时的山坡上有一大一小两座新坟。宗门里遇难的人很难一一辨认身份,因此除了宗主和个别人家领走的外,镇上的人便将玄阳宗里剩余弟子全都草草地葬在了一起,同时宗主吴世天则藏在一旁。
子悦失神地站在坟前。一个月前还有说有笑的兄弟姐妹们如今只剩下两座隆起的坟堆,静静地躺在山岗上。尽管她已见识过很多生离死别的场景,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种悲痛之情是旁观时远远无法体会的。
祝余含着泪,默默地在两座坟旁挖出一个小坑,将自己和子悦换下的玄阳宗长袍放了进去,立起一块无字木牌。
这时牧歆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到了坑里,叹气道:“临行前,阿爹叮嘱我们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吴世叔,说他对吴世叔甚是挂念。没想到如今玄阳宗竟会遭到如此厄难。老谦,我们一定要帮子悦和祝余找到凶手!”
闻言,牧谦并未马上接话。他瞄了一眼子悦方才说道:“你们节哀顺变,先缓一缓。正好先四处打听一下事情的原委,目前得了解具体情况才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听了牧谦的话,祝余站了起来,哽咽道:“师姐,我想······我想回宗门看看。”
牧谦本想出言劝阻,转念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便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子悦,似乎等待着她的决定。
子悦闭上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缓缓睁开眼说道:“我和阿余一起回宗门吧。牧谦,你们就在镇上再打探一下消息,日落前我们在镇西大槐街的跃马客栈会合。”
闻言,众人不再有异议,分头朝山下走去。
雪千伊跟着牧谦兄妹走在大街上。此时的她又戴上了大兜帽,不靠近细看的话全然看不清她的容貌。青阳镇并不算很大,但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三人直接来到了一家食客众多的客栈,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这客栈乃两层小楼。楼下几近坐满,很多人都带着兵器,喧哗声不绝于耳。而楼上却少有走动的声响,上下的人也并不多。见店小二从身旁匆匆走过,牧谦一把拉住了他问道:“小二,怎么不来招呼我们?”
店小二忙陪笑道:“呦,对不住了客官,您看我这都忙晕了。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我们想听你讲讲故事。”牧谦展颜笑道。他那放在桌上的手掌稍稍一挪,下面出现几粒碎银子。
店小二马上拿抹布往桌上一盖,十分熟练地顺势拿走了碎银子。他四下看了看,恭敬地说道:“客官们楼上雅间请。”
牧谦三人随着店小二走上二楼一间小阁。从这间小阁的窗户向外望去,正好是三人走过的小镇大道,可以看见此时的大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了一壶茶,给牧谦、牧歆和雪千伊各倒了一杯,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笑着问道:“客官们想问的可是关于玄阳宗的事?”
“你倒是机灵啊。”牧歆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店小二。
“客官您过奖啦。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来人往地伺候惯了,没点机灵劲儿怎么行呢。”店小二笑道。
“我们是被一个多月前的天地异象吸引过来的,到这里才知道青阳镇的玄阳宗被灭门了。这两件事我们都很有兴趣。”牧歆说道。
店小二:“这两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您且听好,我这就慢慢说了。说起这一个多月前的天地异象,那我可是记忆犹新。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一个惊雷就把我给吓醒了。哎呦我的天呐,当时我就给吓得滚到床下去了。我还纳闷怎么回事呢,屋外马上一片电闪雷鸣。我被吓得不敢出门,只敢隔着两步从门缝里往外面偷看。
好家伙,那阵式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简直就像黄泉地狱一般。黑咕隆咚的夜里到处都是闪电劈下来,每道闪电都有这大路那么宽,还有一条冲天的光柱一直立在东边。龟龟,幸亏我平日里没做啥亏心事,不然吓都得给吓死了。
这不,第二天整个镇上的人都议论纷纷。有人说什么触怒了光枢大神,有人说那光柱是从玄阳宗里面射出来的,还有人说有什么天地异宝降世,总之是各种说法都有。
怪就怪在啊,这玄阳宗的人都对这件事守口如**,明明就是他们那附近出的事。不过人家不开口,大伙也就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也是因为这件事,很快吸引了很多人专程来到咱青阳镇想要一探究竟。这不,楼下就有十来个打外面来的人。这些人啊都是冲着宝贝来的,这一个月来没少在青阳镇惹事。”
牧谦也想起天地异象出现的那一晚,就连数千里之外的自己也能看见那景象。现在看来,这般大的动静之下,玄阳宗就算不惹事,事情也一定会找上他们。
缓了口气,店小二接着说道:“天地异象发生后啊,玄阳宗不仅绝口不提那件事,甚至闭门谢客,禁止门人外出。可就在半个多月后,玄阳宗竟然一夜之间被人给灭门了。”
店小二正停下话语,面前便有一杯水递了过来。他抬眼一看,是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袍女子递来的。由于背着光,黑袍女子的容貌他并不能看清楚。但那只递茶杯的手从黑袍中轻轻露出,只一眼,便看得店小二心跳不已。这店小二虽非好色之徒,但十几年接触南来北往的过客中漂亮女子丝毫不在少数。就像没有十全十美的姑娘,再美的手也总是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缺憾。可是眼前这双手,说它是精心雕磨的羊脂美玉,可它又那么浑然天成;说它是上天的鬼斧神工,可它明明无一处不再勾人心魄的匠心。店小二的眼、心、神全被这只手掳了去,竟一时忘了接过茶杯。
“快喝吧,喝了接着讲。”牧歆提醒道。
雪千伊的手缩了回去,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怅然若失。他咕噜一口喝完,接着说道:“就在天地异象发生半个多月后。一天早上,按时送菜给玄阳宗的老妈子去到玄阳宗后门,叫了半天都没有人答应。因为熟门熟路,她也没管太多,推门就进去了。结果就发现里面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吓得她赶紧跑了出来。我跟你们说,真是太惨了,全宗上下没留下一个活口。”
“你是说······玄阳宗一个人也没有活下来?”牧谦插话问道。
“额······也不对,倒是有其他说法。传言说玄阳宗有两个门人因为当时不在宗门,幸免于难。那两个人好像是去参加什么比武的大会去了······对对对对对,据说灭了刀风会满门的也是这两个人。”店小二说道。
“刀风会也被灭门了?”牧歆吃惊地问道。一路上他们也曾听祝余和子悦说起,邻镇的刀风会和玄阳宗有着不小的矛盾,两门派之间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冲突。要说玄阳宗出了事,嫌疑最大的非刀风会莫属。
“玄阳宗被灭门的时候,就有传言说是刀风会干的,但刀风会放出风声说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切,傻子才会承认呢。刀风会和玄阳宗向来不对付,两者的后台洪寿同盟和玉溪同盟也势同水火,本来这两边动手就是早晚的事。
三天前,刀风会也在一夜之间被人给灭门了。大家都在传说凶手就是这两个得了宝贝的玄阳宗门人,为的是替宗门报仇。这下可好,洪寿同盟和玉溪同盟两边都指责对方做了灭门的事,又都否认自己一方做了这事。据说洪寿同盟捉到了报复刀风会的玄阳宗弟子,两派人马现在都在平城对峙着,宗派大战怕是一触即发啊。唉,到时候整个蔷薇南境恐怕又是一片血雨腥风咯······”
店小二叽里咕噜说了很多,最后将整一壶茶都给喝完了才被牧歆放走。
牧谦看向窗外,目光甚是凝重。他终于知晓那天翟父所说的青阳镇的事水很深是什么意思了。玄阳宗的事,不论真相如何,恐怕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两大势力纷争之中了。从店小二所说的情形来看,玄阳宗灭门,似乎就像一个漩涡,将各方卷了进来,形势会如何发展难以预料。再加上天地异象的事,更显得扑朔迷离。
“牧歆姐姐,子悦姐姐和祝余大哥三天前明明跟我在一起,刀风会的事肯定是被坏人陷害的。”雪千伊郑重地说。
“当然是被陷害的,他俩哪有这本事。”牧歆此时也是眉头紧锁。
“不好办,不好办······我们在明,甚至敌人是谁如今都还弄不清楚。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先隐身,等形势再明了些。”牧谦看着窗外大道淡淡地说。
接下来,三人稍作停留便出了客栈,朝镇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