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终于将咖喱蟹端上来的时候,肖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其实十分想发一顿脾气然后拂袖而去,但最终仍是扬了个笑脸说:“谢谢。”
这家泰国餐厅的上菜速度是出了名的缓慢,可偏偏许一心是常客,对这里的招牌菜赞不绝口,几乎百吃不厌。
对此肖颖感到十分佩服,只因为自己对食物的爱好一向变化多端,就连平时在家里做菜,也要对着菜谱争取每天换花样。
而许一心令她佩服的另外一点,便是非常能说,从来的路上开始,唠叨几乎就没停过。
在某个名字在耳边出现无数次之后,肖颖终于忍不住,不耐烦地劝道:“别提他了,好么?让我安安静静吃餐饭吧。”
可是,这位闺蜜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
在休息了十来分钟之后,许一心从洗手间回来,刚坐下便说:“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她一时好奇,顺口就问:“谁呀?”
“叶昊宁。”
“许一心!”她终于抬起头,“你是存心让我不痛快,是吧?”
“你别不信,真是他!奇怪吧,我刚才也以为看错了呢,怎么他会跑到B市来。”
肖颖的动作停了停,过了一会儿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也许他在这边有生意。”她说的是也许,只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叶昊宁的工作范围究竟覆盖了多少地方。
其实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从来不会告诉她,而她也总是兴趣缺缺。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导致最终的分开吧。
刚端上来的咖喱蟹香气四溢,她却好像突然没了胃口,放下餐具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从窗边望下去。
几十层的高楼,底下车水马龙全都汇成细细的黑线,在拥挤的道路上缓缓流动。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空气中仍浮动着七月末躁热的分子,这种时候待在清凉的餐厅里实在是件乐事,可肖颖只是忽然想要尽快离开。
她并不怕叶昊宁,只是不想见到他,在这里,在此时。
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就在结完账等电梯的时候,她从光可鉴人的金属门板上看见了那人修长的影子,从后面步态从容优雅地走过来,就停在她们身后。
显然许一心也看到了,迅即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她在心里苦笑,哪里还用得着旁人提醒?她对他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只听脚步声都可以分辨出来的地步。
可是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倒是从没见过。
倒影在金属面上有稍许的扭曲变形,但她还是能够确定对方是位高挑纤瘦型的美女,穿着很妥贴的夏装连身裙,颜色是无云如洗的天空,两人身高匹配,挨得极近。
真是一对璧人。
进电梯的时候,肖颖站在最外侧,伸手按了一楼的钮。很快,身后便又伸过一条修长的手臂,堪堪擦过她的腰际。那只手指同样修长匀称,将地下一层停车场的按钮点亮。
她目不移视,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两只手很正统自然地交叉在身前,一动都没动,仿佛真是陌生人。
然后,电梯缓缓下行。
等上了计程车,许一心终于忍不住,显然就快憋坏了,长出一口气说:“我真服了你们了。”然后又摇头叹道:“真能装啊!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肖颖却想,也不枉和某人认识相处了这么久,默契好歹还是有一点的嘛。在这种场合,又正是敏感时刻,他带着位女伴与她狭路相逢,那么装作彼此不相识,大概真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没过两天,却再次见到那个某人——叶昊宁。
那晚恰逢公司举办周年庆祝酒会,一部分员工被告知要盛装出席。
其实肖颖来这家公司的时间不算长,许多人事关系都还没处理清楚,既然上级这样通知了,她当然也不好违逆,只得推了原定的约会,又匆匆上街去买衣服。
刷卡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心疼的,只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多带些行李来B市,家里明明还有许多小礼服和鞋,几乎都是全新的,最多只上过一次身。
因为叶昊宁似乎有个习惯,总喜欢让她穿着新衣服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并且,从来不许重复。
家中的衣服自然也就多起来,连衣帽室都是一人一间。
偏偏他的记性又极好,有时她因为自己的喜好,便暗地里耍一点小花招,穿件旧的妄图蒙混过去。比如,换一套配饰,或是几件之间交互着做另一种搭配,明明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却总会被他一眼看穿,于是不得不回去脱掉重换。
后来有一次,肖颖向许一心提到这事,许一心却说:“多配啊。你们俩,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当时她正在搜寻餐牌里的新菜式,听了不由得一愣,不但没法反驳,心里竟也突然很有几分赞同。
总需要有某些相似的特质,原本陌生的一男一女才能走到一起吧。当然,如果这也能算是一种特质的话。
外企的酒会办得十分专业而热闹,可是肖颖穿行于这盛大的场面之中,却觉得百无聊赖。
到处都是正统的西装礼服,云香鬃影,举着酒杯谈笑风生,似乎每一张面孔都是相似的。她认人的本领一向不高,这时更觉得头痛恍惚,想要去找平日里要好的同事,谁知才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公司总裁是外国籍的华裔男士,朝她招了招手说:“Fanny,过来一下。”
她转身,目光飘过去,恰好对上那双熟悉深邃的眼睛。
他为什么也在?她着实一愣,可脚步还是向前迈去。
总裁说:“叶总是特意从C市赶来参加我们酒会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是C市的?”
当然,人事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她只好点头。
“那正好,一起陪陪叶总。这样说来,你们二位算是老乡了?”
她笑了笑,说:“我的祖籍在另一个省,是后来才迁去的,只在C市待了几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