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等我落住在这里,你可以时常找我聊天啊,任谁找我,我都是来者不拒的。”楚盈负手淡笑。
“可是……会不会有人说闲话。”韩煜祺低头道。
“你我皆是光明磊落,旁人又怎会说什么?郡王殿下需记住了,不用在意别人在背后说些什么,那些话改变不了现实,却能扰乱你的心,心一旦乱了,一切都乱了,如果他们这样说可以满足自己,我们就让他们说好了。”
“这么说,我可以随时来找你了?大张旗鼓的看你……你都不生气?也不怕人说闲话?你……能看懂我的心?”韩煜祺听罢,心中好似长了底气,欢欣雀跃又忐忑不安的回答。
“那是自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紧张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是说,只要不是上坟时期的清明节大张旗鼓的来看我,就成。”
“你看你说的,好像我是个傻瓜一样。”
楚盈看着他娇羞的模样,不觉得有些嘲弄之感,却又说:“你的心意,我当然了解。”
“真的?”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充满憧憬的看着她。
“你如果再不回家,只怕是什么纯洁的心意,都会被世人玷污了。”她仰头看了下金色的夕阳,微笑道。
韩煜祺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又想起来日方长,便点了下头,扭头离去了。
“你还不走?”小郡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楚盈看到卫一仍旧站在她身侧,不由得出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郡王府的侍卫么?”她奇道。
“从现在开始,便不是了。”他转身看他,眸色坚定。
“……小郡王此去,遇见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我已不是他们的侍卫,他们的意外,与我何干。”
“你这又作何。”她叹道。
“我只知道,按照你目前被人嫉恨,又炙手可热的程度来说,如果出门不带护卫,恐怕不安全。”
她听罢心中一动,步下台阶,定睛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脱离了郡王府?”
“此刻,现在。”
“呵……这不是儿戏么。”
“以往我因为弟弟,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弟弟出了事,他们只给了一些钱来打发……试问我为何不能过自己的生活?”他靠近她,答道。
“哎哎,皇族都是皇恩浩荡,出了事还能给些钱打发,我先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是跟着我出了事,恐怕我这穷酸的没钱给你过日子。”
“只要……有你陪我过日子即可。”他信誓旦旦,说的斩钉截铁,理所当然。
“我?我何德何能。”她嗤笑一声,转身不予理会。
“……你,你不要我!”他顿时紧张,胸口起伏,手脚冰凉。
“说实话,”她转身看他:“你和你弟弟长得一模一样,是你弟弟害得我坠落悬崖,每次看到你,我的心中就有阴影,”她面露纠结之色:“我也想要有个鞠躬尽瘁的侍卫在身边,只是怎么想,那人都不会是你。”
他顿时心凉如冰,久久不能说话。
“楚盈!”韩煜祺却大老远折返过来,见着她气喘吁吁的说:“你今天不去郡王府了么?烨哥哥一直都在等你。”
“他等我做什么。”她听罢不由得心头一窒,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卫一,强自坦然道。
“着我也得说你了,”他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她见状心头一紧,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他戳见,手心有些冒汗,又听他继续说:
“你不能因为一朝富贵,就忘了以前提携过你的主顾!你如今前途曙光已现,就没想到和烨哥哥辞工又辞行么?”
原来是这样,她听罢笑笑:“你不就是我的老板么,是你带到我来到这里,你如今听到这件事还能祝福我,我又何必去郡王府解释,多此一举呢。”
“……这样啊。”
“冰雪聪明的郡王殿下,怎么会在此时举棋不定了呢,府邸叫郡王府,自然是小郡王说的算啊。”卫一也淡笑出声。
“卫一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小郡王,刚才卫一决定,要做我的侍卫,说要为他弟弟偿还罪过。”她突然说道。
“……这样啊,”韩煜祺想了想,面有愧色:“确实应该如此。”
“所以小郡王是愿意他跟着我喽?”她浅笑。
卫一猛地抬起头,看着对面伊人的明媚笑容,心中欢喜之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没关系,他在她身边,少的事物也会被他一点一滴的填补完整。
“……”
“小郡王不说话,就是默认咯!”楚盈奔至他身边,故作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小郡王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要个人对于你来说,其作用简直是九牛一毛,牛刀小用了。”
“我回去和父君说,嗯,就这样。”他听罢沾沾自得,笑道,转过身,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这个事,还真有点麻烦……卖身契好说,偷也得给她偷来,在楚盈面前,怎么着也得显得自己面子宽广,可以让她开心啊。
“这回小郡王是真的走了,”卫一扭头看她:“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么?”
“没工钱给你是真的。”
“好。”
“嗯,既然说了好,那么现在就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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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盈走到左相府门前,刚伸手拍了下门上的铜环,就被卫一一把抓住手臂。
“你确定要来这里?”他的眸中带着隐忍。
“当然要来这里,我去哪里,你要管我么?”她扭头看她,一脸无所谓。
他有些痛苦的盯着她一会儿,揽在她双肩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我当然不能管你……”
“好了,我知道你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有些恼恨他……”
“我没有!”
“那你就是恼恨我喽?”
“……”
“我知道你心中矛盾,但你也说是你弟弟自作自受,你看我吧,还不是抛开前尘过往,恩恩怨怨神马的留你在身边。”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回身的一刹那,唇角是止不住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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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大大咧咧不加掩饰的来到这里,等过一时辰,就会闹得满城风云,人尽皆知?”
楚盈看着皇甫谚微笑着引她落座,而他自己却站在她五步远的距离处,一层月白色细纱的薄袍笼了领口的湖青色,神秘婉约的气质若隐若现,墨云的乌发被残淡的光影照的微光闪烁,此刻他回眸看她,唇角一抹微笑愈显温柔:
“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有些惊讶,我来到这里一事,会闹得这么大……我有点不敢相信啊。”
21世纪的媒体也得过一会儿片刻才能将狗血的八卦在网络宣扬开,在这里就这么快?
“这里的人常日无聊,一星半点的事情,可以缓解他们的寂寞,又怎么会传的不快?”
“啊,我这么来,会不会对你的清誉造成影响?”她到现在仍觉得别扭——男子的清誉?好怪啊。
“你三日后就要搬挪新居了?”他答非所问道。
“是啊,”她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回答:“我这次来,是……想谢谢你。”
“谢我?那怎么会带回一个郡王府的侍卫?”他眸色微犀,她被看得心中一惊。
“卫一信誓旦旦的说要跟着我……你能看的出他有什么阴谋?”
“我自然看不出他有什么阴谋,不过如果我被一人重重的伤害过,那么便不会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任他如何花言巧语,我自巍然不动。”
“那是他弟弟……不是害我的男人。”
“你的心胸倒是宽广。”
“我的富贵就是险中求,还有什么不是在危险中求索?”
“你还是有一些话,不肯对我坦诚相待,”他缓慢的踱步到她面前,深邃的双眸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说:“三日后你喜搬新居,女皇也会临门祝贺,不知可否也让谚沾沾喜气?”
来了来了,他到时肯定会说出她的心愿,不过他的心愿如果海含了天,她也是爱莫能助。
想到此,她于是笑道:“这个当然可以,没有人会对带着贺礼的人表示拒绝的。”
“你知不知道这刚刚迈了第一步,你在她的心中,终究还不是特别的。”他突然说道。
“……我也这么想,那该如何是好?”终于切到正题了。
“酒后许诺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虽然不多,但却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怕是她现在想起,也是懊恼的多,追悔莫及吧。”
她听罢心头直跳——她今天来就是像他求证的,果然还是听到了这么个她已经想到了的坏消息。
“所以必须在那日再度出现一件让女皇清醒时接受,让她觉得这件事是她前所未做过的,每每想起,就觉得兴奋不已的事情,也是让她对你另眼相看的事情。”他含着深思的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听你这么一说,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好不容易混了个‘献宝状元’,她必定有所警觉,怎么还会傻傻的给我好处呢。”
“你可忘了我的心愿?”
听他故事重提,只觉得有些不耐,却只能带着真诚的笑回答:“我怎么会忘。”
跟他说话真是费劲,她悄悄的想。
“所以你该离去了。”他说罢含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楚盈听罢下意识站起,心头却是不知所措,却只能依言告辞离开。
“要回去么?”出了左相府,卫一跟在她身后唤道。
“是啊,我要回去。”
“那……我呢……”
她听罢脚步一顿,想了想,暗暗咬了牙,扭头看他:“我还没有搬过去,目前家中没有多余的房间,不过你放心,只需你忍耐三天,三日后,随我到郡王府,必定有的你好日子。”
“我已离了郡王府……那我现在去何处?”
“你神通广大,自然有你自己的去处啊。”
皇甫谚的那番话,虽然说得不明不白,倒是为她敲了警钟——对男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嗯,少不得要狠心这样做了。
她笑着说完,转了身,留下孤零零的卫一站在原处,残阳如血,照的他单薄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无限拉长。
她走了几步,总觉得如芒在背,本该酷热的天气却让她觉得一阵阵寒冷……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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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总之是到了搬新居的时刻,楚盈心中忐忑,却突然想起没有聘请一个得力的管家为她处理这一切,到临近的时刻,一想到客来如云集,到时窘迫的场面,不由得惴惴不安。
卫一却在此时出现为她解了天大的难题,再见到他时,她不知道这三日他究竟是在哪里度过的,若说三日前他的眸中神采璀璨,此刻却是眼圈微青,疲惫感袭染玉容,却可以有条不紊的帮她处理一切大小事务,神态坦然,做事不卑不亢,让她有些汗然惭愧。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然后就心安理得的接受所有人虚假参半的祝福。
凤潇到来的时候,楚盈在接踵的人流中一眼就看到了她——一袭似染了淡淡黎明的暖金色的长纱裙,领口袖边是淡绒的橘色绣衬,乌云的秀发轻挽,玉兰色的花簪显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宛如小家碧玉,任谁一眼看到她,都不会联想到她会是西凤的女皇。
楚盈在见到她的一瞬心下已然明了——如果不后悔当初的许诺决定,必定会大张旗鼓以皇族至尊的形式来赴宴,如今这么低调而来,怕是她心里已经悔的不能再悔了。
她赶紧施礼,女皇却只是淡淡一笑,便坐到了宾客席间。
她顿时感到沮丧——事已至此,她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欢乐之感,本来想与沈枫齐若安二人分享成就,他们二人却同推辞说上不了台面,转身做了后勤兵,除了齐若铃很是欢脱的游离于各个客人中间,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而且她刚才也从卫一处暗暗打听了来的客人们的身份,大部分都是一般的纨绔子弟,除了女皇根本没有世家的清流名族,看来那些人自视甚高,估计看她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于是都懒得来道贺了,或者他们会视为来道贺的便是耻辱。
更有甚者,她趁没人注意拆开送来的随礼红包,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一钱或者一枚的铜板,这不是羞辱她的是什么!
她顿时感到很茫然,很无助,很偏偏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不能显得无力而退缩,如果真因为这样闹了洋相,不知会衬了多少看热闹的人的心愿了。
当她强打了做出一番从容的姿态看向大厅正门,却猛地呼吸一紧——只见韩煜祺兴高采烈的进入,站在她身边就是一通贺喜。
她只带着僵硬的笑敷衍着,视线却投在他身后那一人。
林烨,虽然才只是短短三天时间不曾见他,却感觉仿佛过了三年……他明明还是那个他,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看他。
更因为女皇在此,她更不能表现出熟络,只是将谦卑的礼节做的更浓。
因为这两人的到此,这些处于中上流的公子小姐们便认了出来,于是场面有些渐渐□的趋势,楚盈见状不由得冷笑——如果他们知道女皇就坐在这间房内,不知吓的会是怎样的屁滚尿流啊。
其实庆祝乔迁之喜,也就是大家聚在一处吃顿饭,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既然女皇有些不愿意,为何还要亲身来此?或者是因为朝中大臣们知道此事后斥责了她,让她不能堂而皇之的前来祝贺?
楚盈想到此不由得有了些底气——想着就是这样,否则大不了一纸圣旨下达,让女官奉命送些礼物打发了事。
只是……她不敢再看向身侧那人灼灼的目光,她了解,他看着她的同时,女皇也在默默的看着他。
不行,不能出一点纰漏!她笑着示意尊贵的大皇子落座时,他却好似任性的孩子般,没了往常的沉稳慎重,只是深沉凝重的凝视她,在场面有些尴尬的同时,一道仿若天籁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大皇子也来此,谚真是来晚了。”
楚盈惊喜的看着恍若从天而降的皇甫谚,心中从没有这般感激他此刻的出现。
“郡王府果然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今日灵鸟越枝头而飞,于碧空展翅翱翔,说到底,也是大皇子调教有方。”他从容的走到她身旁,看着剑拔弩张的林烨,无比自然道。
“这似乎不是由你该说的话。”林烨冷然,四下一片哗然。
许多好事者已经悄悄围了上来,连女皇也站起了身子向这边观望,她见状心脏跳跃的似乎要蹦出喉口。
“皇子殿下莫不是怪谚说话唐突,那么谚请殿下恕罪,因为谚一直都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他说罢双眸故作无意一扫,便面含震惊,朝一个方向跪了下去:
“不知陛下在此,谚斗胆请陛下恕罪,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众人大哗,随着皇甫谚的视线看中了某一点,便纷纷下跪,林烨也不由见礼,于是剑拔弩张的局面稍稍化解。
“免礼。”凤潇有些不悦,微言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