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皇甫谚自门外踱步而来,象牙色丝缎薄纱长摆罩衣下,天青的衫袍若隐若现,宛若浩渺的碧水隐在袅袅云烟中,朦胧间风华内敛,又多了丝丝魅惑销魂,金线织绣成祥云图式的品竹色领口,衬得他白净的脸庞莹润剔透如稀世美玉,此刻明净漆黑的眼眸正看着地上碎裂的玉块,眉宇间凝了淡淡的疑惑。
这时齐若铃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额间冒着薄汗,神色惶恐不安,“刚才小的服侍楚姑娘用茶,姑娘不小心失手将香炉碰翻打碎在地,望公子看在姑娘是客人的份上,且又是无心之失,莫要责怪于她!”
楚盈听罢暗暗撇了撇嘴,好个伶牙利口,字面上虽每句都是维护于她,但却是麻利儿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净……她不动声色,冷眼静等皇甫谚的回答。
皇甫谚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我怎会责怪客人,今日是你在此处服侍客人用茶,这里的一杯一盏都是你的职责所在,若什么东西有破损,也是由你工钱里克扣,我也不为难你,你去账房找管家盘算一下此香炉价值几何吧。”
齐若铃听后面色煞白,神色惊惶,跪在原处,连站起都忘了,楚盈心中叹气,那香炉看着价值不菲,这么一赔下去,恐怕连小半辈子都赔进去了,她也不能因为安弟的姐姐正在赔偿巨额物品,怕惹上麻烦不告诉他吧?恐怕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而且他知道后肯定不会不管不顾,估计会卖身为其姐还债吧……齐若安那倔强的傻小子,估计真能做出来,如此一想,她是不能不管的了。
“其实她说的没错,确实是我不小心打碎的,不是她的错。”楚盈故作愧疚道,但就不说自己会赔钱的事,她又不是他家丫鬟,又没卖身于此,她就不信皇甫谚敢揪着她不让她走!她赌的就是他们大家公子所谓大气的风度。
齐若铃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立刻低头不语,楚盈心头不爽,这丫怪精的!
“楚姑娘是要在下看在你的面上,饶过此人?”皇甫谚温和一笑,说。
“是的,请公子原谅她,这么赔偿下去,这人半辈子也就算完了,希望您看在她年纪轻轻的,如花年华的时光不应该蹉跎在香炉这件死物上,而且公子一看就是宽宏大量的人,应该不会计较吧,呵呵。”哼哼,没我的事没我的事!我就不往自己身上揽!就推给你!楚盈暗自腹诽道。
“所幸不是御赐之物,否则连我也会迁责于内,”他睨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齐若铃,语气微厉:“还不快谢过楚姑娘!”
“是是!多谢楚姑娘!您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她说罢,迅速将地上的碎玉合拢收拾,用裙子一兜,似怕自家公子会反悔般,站起身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楚盈暗暗摇头,照这人的机灵程度上看,怕是短期内不敢出现在皇甫谚面前了,估计会等过了这个风头,才会冒出来吧,想到此,不由微微一笑。
“母亲外出参加筵席,此时未在府中。”皇甫谚的话声悠悠传来,她才惊觉这次是过来给左相拔火罐的,由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竟害她把初衷给忘了,不过安弟的姐姐找到了,倒是意外之喜,下一步就是想方设法约她出来,骗她去见齐若安。
“那么,”楚盈掂起盛着火罐的布包,冲他一笑:“既然丞相大人不在,那我改天再来。”
“姑娘刚刚到来,先不用急着走,请坐,再用些茶,吃些点心,”皇甫谚眸内微光点点,见她坐下,又似无意般的一问:“姑娘不是外出么,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这小门小户的人,又没啥大钱,能出去几天啊,呵呵,公子为什么这么问?”楚盈心头一凛,遂想起暗袭一事,胸中便升起了丝丝警惕:他知道自己和大皇子外出,还这么问,看来还有后话。
“看来姑娘还是不把在下当朋友看啊,你是在郡王府做工,除了公事随主人外出,若因私事,怕是会克扣不少工钱,姑娘要养家糊口,自然不会这么做。”
他谈笑风生间,把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的形象,已经立的笔杆条直了,偏人家还未曾言明,相比之下,刚才自己那一番话,已经显得傻帽缺缺了,厉害啊厉害……不过,既然互相试探,那么她先下手为强好了。
“哎哎,本来那么倒霉的事我压根就不想再提,不过皇甫公子不是外人,跟你说说也无妨,”楚盈故作苦闷状,连连摇头:“这次是跟大皇子出去的,本来一路上好好地,可一天半夜不知咋的碰到抢劫的,上了马车逃跑吧,半路上那马竟然还疯了,要不是我和大皇子跳车跳的快,早就坠落悬崖没命啦!”因关系到齐若铃,迷香一事她则隐去不谈。
她说话间,暗暗打量他的神情,见他神色如常,不起波澜,暗想一般人听到这么古怪刺激的事情,至少也要有反应,更何况还是他情敌的事,演技到达最高峰,反而会显得破绽百出……她眼珠一转,故意问道:“莫非皇甫公子早就知道了?”
“此事动静甚大,不止在下,帝都中所有世家公子都知晓了,而且林兄一返回帝都,大家本想携礼前去慰问,不过郡王府放出话来,说林兄因舟车疲顿,身子乏累难以见客,据听说目前只进宫觐见了陛下报平安,今日也是深居简出,未曾迎客,只是没想到楚姑娘竟是同林兄一起外出的。”
他言语平平,语气里也含着丝丝担忧,听起来很正常,但知道竟比她这个家仆还多,就显得不正常了……虽然他拿着帝都所有世家公子都知晓一事,作为幌子,楚盈却仍感到丝丝怪异。
“不过在下却未曾听闻,原来逃难途中,林兄的马匹竟然突然疯癫,这令在下不得不好奇,不过细想想,也确实有个别的马儿在日行百里后,已即将力竭倒地之时,若马主人在此时不停鞭笞,或者以尖锐之物狠刺马股,恐会使马不受控制,导致疯癫,是否因为如此呢?”他眸中流露出疑惑与担心,看着她说道。
听皇甫谚这么一说,也确实合情合理,不过她已经知道是他暗中下的手,纵然百密无一疏,那她也得说的传奇点,给他些许警告,让他莫要再动坏心思——因为他与林烨暗中相斗,那林烨也不是吃素的,况且他还帮过她……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要是折在那腹黑大皇子手上,她想想,就下意识的莫名不忍啊……亏她这时还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于是她心念一动,便瞎话连篇,力求说的如悬疑般精彩:“如果我们没找到马的尸体,那么我也信公子的话,不过事后大皇子派人在马坠落的悬崖下面,找到了马尸,那马口吐白沫,双眼怒瞪的,看起来确实像累死的,不过马嘴里吐出的残留泡沫却是紫红色的,大皇子于是起了疑惑,找了兽医检查,竟然发现是慢性毒药,于是和半夜暗袭的事便联想到了一起……”
她喋喋不休的说,看到皇甫谚眸内似有光芒碎裂开来,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她顿了下,又接着胡说:
“最后我们又回到了那家客栈,在无比细心的探查下,终于从一个管理马厩的年轻小厮身上,查到一丝端倪,那人说,入夜时分见有个男的鬼鬼祟祟往大皇子的马儿的食槽内投了点东西,公子你猜,那小厮可曾看到投毒人的脸了吗?”
楚盈讲到此处故意停顿,皇甫谚面容仍旧波澜不惊,唇角笑意依旧,只是眸色有些幽冷:“哦,后来呢?”
“后来大皇子要小厮回忆投毒人的长相,小厮本来嫌麻烦不愿干,只得给了他一笔钱,他花了一天一夜去回忆,终于想了起来,我们已经把投毒人画成图像,大皇子正在派人暗中寻找,目前我就知道这么些,大皇子说了,找到那人,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以泄心头之恨啊!”
楚盈说到这里收了声,又立即想到在皇甫谚的暗袭计划里,是没有自己胡说八道的这么一回事,那么他听到后,又会作何感想?或者是想到也有人同他起了铲除情敌的心思,二人结果出手到一块去了?即使如此也没事,反正可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警告一下他,别再干那些谋害人的蠢事了……
不过她也犯了难,因为出现齐若铃这个意外,她即使想旁敲侧击告诉林烨,也得顾虑到安弟的姐姐……唉,这件事容后再思考吧。
“听起来真是惊心动魄,看来林兄不知得罪了何人,以后出行要更慎重小心些才是,楚姑娘……”
“唉,皇甫公子,你看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姑娘姑娘的叫呢?多见外啊,以后叫我楚盈好了,我以后称呼你谚公子,你看这样不是显得比朋友还朋友了么!”楚盈打断他的话,因为刚刚想到一些事,需要立时去办,便起身拱手告辞:
“谚公子,家里还有事情,打扰你太久啦,我得回去了。”
“也好,楚姑娘……楚盈慢走,下回再来寒舍做客。”他含笑道。
“嗯嗯。”她点头应允,皇甫谚招了门旁的小厮引她出去,小厮带她到大门口,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与他耳语几声,又往他手中塞了点碎银,一脸祈求。
小厮想了下,点头答应,折回府内,不多大一会儿,齐若铃出现在大门口,落日的余晖折射在她脸上,笼上一层淡柔的光芒,但也软化不了她一脸的僵硬与不耐。
“楚姑娘让人急急唤我出来,所为何事?”此人虽然帮了她,但香炉确实是她打碎的,所以齐若铃说话间,只觉格外别扭。
“齐姑娘别生气,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呃,是不打香炉不相识,呵呵,我想请你去我家,我让我家那口子炒几个菜,咱们一起喝两杯,算是我的赔罪了。”楚盈呵呵笑道。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无需麻烦了。”齐若铃冷哼一声,扭头欲走,楚盈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一枚二两的银锭子塞进她的手中。
“你这是何意?”齐若铃奇道。
“那个,有点难以启齿哈,我觉得皇甫公子,除了长相俊美,没想到心肠更好,你看明明是我打碎的香炉,他连‘赔’这个字都没跟我提过,真是个好人哪……我想你在他家做工,他的喜好饮食什么的,你应该了解一些……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懂了吧?”楚盈说完,冲她眨眨眼。
“……懂,我懂。”齐若铃看着她,啼笑皆非的瞪大了双眼,原来天底下还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吃的这么明显的人!够胆啊!想到此,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在医院上班的关系,所以更文很紧,还要保持文笔的质量和情节的关联,比起一般作者显得慢,但我不会弃坑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求谅解,盼留言,欢迎跳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