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全从廊下头路过,听见姑嫂仨人那一番话,寻思着,这梅花刚嫁来这才几天,就给她娘不放心他,留一手给塞那私房钱毫无保留拿出来,那钱儿本是叫她拿在手里攒着的,叫倩倩跟如意三两句话儿没说完的,赶紧就献宝一样取来,着实没心眼,憨实的紧!
话儿又说回来,这两个妹子,今后他反正是要尽心尽力管着的,真叫个精明媳妇进了门,往后计较起这个来,还不得跟两个姑子磕磕绊绊的?一准有他烦恼的时候,反倒是梅花这么个善良心宽的,屋里人才能有商有量,办啥事儿都能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儿,日子越过越欢气。
该愁的,该烦心的,昨个夜里已经反复思量了无数回,赶今儿起来,不管是倩倩,还是关家所有人,对她们来说都是新的一天,前头那些个顾虑应该翻了篇儿,已经做了和离的心里准备,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坏的事儿了,往后一天天的,总该越过越舒心。
见她们说的热火,也就不进屋去插嘴儿,由着她们三个商量,自个笑呵呵出门去。
梅花刚说这钱儿给她俩拿去开铺子,就给关倩倩摆着手打断,“大嫂前头不是才给我哥三两银?这么快就忘了?这钱儿,你还是自个收着吧。”笑着劝她,“等大嫂今后生了娃儿,养活孩子用钱儿的地方可不少。”
梅花很是莫名其妙。“倩倩,你说啥三两银?我没给呀?”
如意跟关倩倩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给梅花这不知情的样子震住了。
前头不是已经有了结论,那钱儿就是梅花给的呗,关大哥也亲口说,是梅花认下了呢,怎么这会儿她不知情?
待如意把话儿说清。梅花很是瞠目结舌一阵子,半晌的,张口问:“你说,早先全哥提起的那三两银,是我丢在咱屋菜地的?”
如意点点头,“我大哥说,你瞅见屋里穷,特意丢下三两银子,叫我大哥筹集聘礼,难道大嫂不知道?”
梅花脸上一阵儿白。一阵儿红,蹙着眉头回忆了老半晌。有些本来搞不明白的事儿,突然就有了头绪了,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全哥一个劲儿叫我收下那三两银。我只当是聘金,吓得没敢收,回屋就告诉爹娘去……”很是难为情地看她俩,“后来,就真有媒婆上我屋来提亲来。”
一时之间。如意跟关倩倩各自沉默起来了。
如意心说,按梅花这说法,前头提亲的事。明明就是个误会,要么张家当天咋就发了火,认定关大哥欺负了梅花,然后才是惹得关大哥心一横,就撂了那话儿。
梅花怔了一会儿,惶然地问:“难道是我会错了意?”
如意跟关倩倩对视一眼,谁都搞不明白了。
为着这个,梅花一整个下午都忧心忡忡的,如意劝她几句,她便说,心里不踏实!至于为啥不踏实,又扭扭捏捏不肯说,等关全下晌回来,晚饭时,忙就把这个事儿摊开跟关全一说,连他也傻了眼儿了,直盯着梅花问:“不准胡说八道,好好说,那钱儿,是你搁的不?”
梅花很是沮丧,“不胡说八道,也不是我扔的……”
一下下咬着下唇,慢吞吞道:“我哪来的三两银子?再说,有银子,做啥给你屋扔?”
按她想的,关全非要叫她收下的三两银,是要下聘,想娶她,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关全以为那是她自个的银子,这么一来,关全上门提亲,肯定是被她爹娘逼得,想起这个,心里头就很是沮丧。
关全看出她不痛快,用胳膊肘在她胳膊上怼一下,难得开了个玩笑,“哭丧着个脸儿做啥?不是你扔的,那准是老天爷变出来,叫我有了钱儿,好上你屋提亲去。”
梅花一听,噗嗤就笑了,她不是个拧巴的,关全给开个玩笑,稍微打个马虎眼,心里的坎就过了,再不去深想这个事,转眼就高兴起来。
夜里关全进南头,他想来想去的,给这个银子绕的脑袋都疼,便跟两个妹子又商议起来,梅花没扔钱儿,那钱儿,到底是哪来的呢?
连王氏,冯卓秀,跟朱氏,陈宣几个也给他们想起,逐个面红耳赤争论上一遍,到最后,还是没个确切的怀疑对象。
商量到夜深,也没个头绪。
关全屋去后,关倩倩怎么寻思着,也睡不着,索性下了炕,寻了纸笔,把所有认得关家的,甭管有没有可能扔钱儿的,全部写在纸上,一个一个排除。
写着写着,冲如意扬个下巴,“诶?我想起个人来——你那季哥,这一段没见来?”
经她一提醒,如意手一松就丢了针线,眼睛骨碌碌转,寻思一阵儿,纳闷着:“季哥跟宣哥一样,县学念书去,二姐,你怀疑是他?”
想想大嫂嫁来前,正赶上五六月份,县试结束,季哥那会儿,跟宣哥一样,应该正在屋等放榜!
可想了一阵子,又不敢相信银子是他扔的,季哥成日凶巴巴的,还真能无缘无故把银子扔到她屋院子里来?要真是他扔的,总也不会一直不告诉她,想来想去,觉着不可能,便没把这些多余的想法告诉关倩倩。
只听关倩倩自顾自嘟囔着,“屋里是财主,还跟你有些个交情,知道咱屋住处。”在他的名字上画个圈圈,“这小子是个重点怀疑对象。”
如意忙下炕去,把手搭在关倩倩肩头上晃悠她,“二姐,你别疑神疑鬼,季哥屋再有钱,也犯不着偷偷摸摸给咱屋扔钱儿,他惯来是大摇大摆的做派,要给钱儿了,还能憋着不告诉我?”
关倩倩咧她一眼,“别自以为是的想当然,你再精怪,还能知道他脑子里所有的想头?他为啥扔钱儿的由头,不定就是想帮你?为啥不告诉你的,不好意思了呗?”
如意咧咧嘴儿,没反驳,可心里头很不以为然,心想着,季哥还能有啥不好意思的?哪一回不是有话儿直说?不高兴了甩脸子?骂她也是常有的!
一家子折腾了几天,可这事儿,仍是没个头绪,到底也就搁下来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如意收到陈宣托人送来的信,信里说着,九月底初入县学,等一切安排妥当,适应下来,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惦记着她,抽空把信写下,却总寻不上东庄村送信的同乡,这一拖,就拖到了年末。
信里说,县学里念书的氛围很是好,他虽中了头三甲,可稍一分了心,课业马上就松了下来,一日背错了文章,得了老师好一顿训斥,因在县学有了比较,跟在自个屋里念书时不同,为此,他再不敢有所倦怠。除了这些个县学里的琐事,便是问些她在屋的情况,说是约摸要等腊月下旬才假休。
信末,用了寥寥数语,提及了对她的挂念。
并着这封信一块来的,还有十文钱儿。
如意抿着嘴儿,瞅瞅二姐跟大嫂两个在院子里说话,赶忙把信合了,仔仔细细收进柜子里。搁好了信,又发愁地盯着手里的十个钱儿,轻轻叹气一下,心里想着:宣哥还是老样子,原先朱婶给他买的糕点,自个不吃,偏要带来让她吃,眼下在县学里念书,屋里本就紧巴,这阵子朱婶儿又熬夜做开活儿,他怎么还给自个带钱儿?
寻思一阵,还是在回信里劝劝他的好,他屋本就不松快,收了他的钱儿,捏在手里,烫手!
可等坐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儿,寻思了半会的,先写了三五行她在屋里的近况,检查一遍,发现比起宣哥写的信来,篇幅太短,又是短话长说地絮叨了一阵儿,叫他省吃俭用攒的钱儿,别惦记着她,全买成纸墨自个用,省了屋里的开销,也让朱婶省省心!
她绞尽脑汁,实在是写不出旁的花哨内容,就是连思念的话儿,也很是隐晦地写了一句,‘我跟关大哥,二姐很挂念你。’顺带提了梅花大嫂进门后的情况,二姐因不去赵家,每天在娘家,脸上也多了笑容,玩笑话儿也多了,姑嫂三个,成日在屋欢声笑语的情景。
交代了屋里的好事儿,就干巴巴挤不出来内容,刚要结了信,突然想起季哥来,也就在信末顺道问了问季哥跟阿才哥的近况,请宣哥代她向他们问个好,本还想问问扔银子的事儿,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另写一封信给季哥,亲自问问他。
把信送出去,没两日就入了腊月。
腊月地里没啥活儿,如意跟关倩倩,冯二哥三个一门就心思顾起做小买卖来,这日下午,如意跟关倩倩刚出门去,关全跟梅花正围在炕上说话儿,外头大门就响了,梅花上外头去,开门一瞧,见是两个中年男人,一个黑壮憨厚些,另一个面目方正些,仔细一瞧,倒是长得有些相似,心里猜测他们两个是兄弟俩,又见他们手里提着不少礼品,就寻思起来了,怀疑着,是不是倩倩婆家那头来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