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闺女的事儿,李氏也是头一遭,起初想的简单,真要去办,心里头也没什么大主意,只能是先指着赵勇在镇上打问。[~]不过今个关全这么一来,话里话外对阿如那是相当袒护,她算是瞧明白了,这关全是打定主意护上阿如了,她直觉着这事得赶早合计,老在关家那么住着,不是个办法,没的将来再让外人搀和进来,出个啥幺蛾子。
当晚瞄见关倩倩回了屋,就起去上她屋。
进门便说:“明儿再上镇上问问大勇,看看那事情有眉目了没。”
关氏怔了一下,起身笑道:“这事儿急不得,总不是一天两天能打问出来的,镇上才多大点地方?阔气人家也就那么十来户,不见得时时有招工的。”
李氏一听,马上不高兴了,“咋?你这意思,还打算往个一年两年里拖?你大哥今个来问了你知道不?得,你不乐意去,娘亲自去!”
关氏一听李氏要去,忙应下来,“娘吩咐下了,我还能不去吗?正巧也一个夏天没见着大勇了,给他送些吃食去。”
李氏心里这才稍有些满意,瞪了她一眼,“你也甭打啥歪主意,大勇那是我亲亲的儿,老娘定的事儿,他就得去照办!”一边往外走,想起什么来,又转身,气急败坏地喊:“别想着去求你爹,这事儿,就是你爹知道了,他也甭想拦!”
李氏说这些话的时候,关氏一直没吭声。等李氏出门去,叹了一声,起身在屋里踱着步子,心里想着,前几日回去给如意送衣裳时,瞧见大哥对如意稀罕的很,一天比一天疼她。如意现在吃的好。睡的好,日子过的比在赵家时安逸多了,又拜了师父认认真真学起刺绣。大哥瞧在眼里不知多高兴。她大哥这人重情义,李氏这心思,眼下他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不定得办出啥大事儿来!
她嫁来半年多,也算瞧清楚了,公公跟二叔子两个,虽然都有些蔫巴,论起人品,倒都不坏,尤其是赵祥,话不多,却也有着几分正义感。[~]而公公。她暂时想不到公公的态度会有多坚决,可以预见的是,公公若知道,总要为这个事情和李氏闹的。
她心里一直有顾虑,所以暂时还没把这事儿透露给公公知道。若提早说了,公公跟婆婆一旦闹起来,以李氏那脾气,知道她在里头动了心思,往后可就更难相处了,她倒是想回娘家去。可大哥一准儿不能依她。
原本思量着,总该能把今年拖过去,过了年,哪怕等李氏急了,亲自去催办时,她再去跟公公把话挑明,倒时就是李氏发火,她也管不了了,毕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氏悄悄把如意送去卖了当下人不是?
寻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赵勇来,细细一想,脑子里也有些清明了,兴许明个走一遭,对她来说不算一件坏事。
明儿先上镇上去跟赵勇把话挑明了,瞅瞅他的意思,若他也是个黑心黑肺的,只管照着她娘的吩咐去卖妹子,对这个人,也就彻底死了心,回头就是去谈和离,想来大哥也再没啥劝头了。
若是他良心未泯,便说服他先配合着拖一拖。她想着,最坏能拖到明年也是好的,越往后拖,如意一天天大了,到了适嫁龄,李氏没准也就收了卖她那心思。
如果做了这些努力,还阻止不了的,到时候也只有再寻了大哥另想其他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关氏收拾了些吃食就和李氏说一声,到镇上去瞧赵勇去。
临走前,李氏叮嘱她,“叫大勇别撒懒,这事儿上头多上些心,平时下了工就多打听打听的,早去早回,啊!”
关氏应声往外走,“情况咋样的,还得去了才知道,赶下晌前回来给娘报信儿。”
去村口等了一阵子,搭了一户村民上镇上的顺风车,赶正午就到了镇上。
照着赵勇给留下的地址,走街串巷的,没一会儿就在一间院子外头停了下来。(叶子·~..)
耳朵听着木锯子推推拉拉的“滋滋”声,心想着怕是找对了,走上台阶,也不叩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瞅了下,几个工人在外头削木料,北边几间房门大敞着,里头两三个年长男人围着一块大木板子雕雕刻刻,另一间房里置放着几件上了漆的家什。
倒是没瞧着赵勇。
知道这个世界封建,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大喇喇闯进去。便又退出去掩了门,反手叩了叩。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探出个脑袋,见着关氏,一脸诧异地问:“妹子找谁?”
“小哥,这里可有个叫赵勇的?我是他媳妇,今个得空来看看他。”
关氏注意着青年的表情,果然,在她提起赵勇的时候,青年嘴角不经意浮起一个讽笑,“赵勇?前个称病,至今还没上工哩!”
里头有个中年男人闻声赶来,青年马上往后退了退,恭恭敬敬给他让了位置,“孙师傅,是赵勇的家人来探望他。”
一听说是赵勇媳妇,孙师傅就蹙起眉,一脸不客气地说:“你来的正好,他这样三天两头的撒懒,管事掌柜今个发了火,你也就赶紧回去劝劝你男人,这学徒他若不想做,索性收拾了包袱走!”
他就是赵勇的师父,平时带着赵勇做活,姓孙。早些年也是跟赵启明一块共事的伙计,两人投缘,颇有几分交情,就是看在跟赵启明这么些年交情的份上,才在老板跟前做了担保,收下他侄儿在木工铺子里跟着做学徒,工钱儿还照着小工的数目给。可赵勇偏就不争气,油嘴滑舌。一点也不务实,老板早就对他有了意见,他也不好去跟赵启明直说,前头劝说赵勇也劝说了几回,先前还知道收敛,这几日索性没了人影!
这几日他正踌躇着要不要找赵启明把话说清楚,他媳妇就给来了。所以说啥也要给他媳妇把话挑明了,由着他媳妇的嘴巴再去告诉赵启明也好,没得最后弄的自己里外不是人。又是得罪了赵启明,又是惹得老板生气!若赵勇不想学,也别赖在这让他为难。早早就收拾铺盖回村去!
关氏心里甭提有多气愤,硬是挤出个笑脸,“大哥不知,我屋里最近事儿也怪多,他也就是一时忙的。”
孙师傅嘴一张,立时就要驳斥,关氏马上点头续上前头的话儿,“孙师傅说的是,旷工的事儿,都是他的不对。我今个就好好说说他,赶明儿不让他再请假。”
孙师傅臭着一张脸儿,“你回去把话给问明白了,他明儿要再不来,索性以后也就别来!”
门一关。里头隐约传来一句唏嘘不已的感叹,“瞧着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娘子,咋就看上赵勇那懒汉?”
关氏咬了咬唇,从巷子里拐出去,头一次的对生活感觉到了无力,想要把一堆烂泥扶上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倒也说不上多么的失望,她本就不爱慕赵勇,对他没存太多的期望,可饶是她对赵勇没动感情,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前头委身于他,那些个暖到人心坎里的甜蜜话,耳鬓厮磨时,一口一个信誓旦旦的保证,敢情都是虚情假意啊?这才过了几个月?马上就露出不长进的本性来!
若不是为着如意这事来的,她现在就想扭头往回走!
带着胸中这么一股子闷气,直接就上了大伯屋里。
她知道,赵勇这会一定不在屋,便也不进门,就站在巷子外头静静等。
直等到太阳落了山,巷子口哉哉拐进来一个人,嘴里哼着小曲,关氏一瞧,冷笑一下,抬脚就往他跟前儿走。
“倩倩?”赵勇冷不丁停了脚,盯着关氏的眼睛又惊又喜。
“下工了?”关氏明知故问。
“额……是啊,才下工,忙活了一天,可累坏了,媳妇,你今个咋想起来看我?”他嘿嘿笑着就蹭了来。
关氏冷冷瞥了他一眼,“钱儿呢?”
赵勇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摸出几个干巴巴的钱儿递了去,见关氏冷着脸儿也不收,便腆着脸儿哄她,“是这么的,昨个不是我师父生辰吗,我总也不好空着手去,也就花了几个钱儿买了些礼……余下这些,媳妇也别嫌少,赶明儿我发了工钱一准儿给你送回去。”
“生辰?”关氏冷哼一声,“行啊,赵勇,学了本事了,知道瞒着爹娘出去打诨了?”
赵勇的谎言一下被戳穿,心里打着鼓,马上慌着脸儿摇头,“没,我是去上工了啊,不信你一会儿问大伯!”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慌张,同时又有些怕,说不清道不明的,就不愿看见倩倩脸上那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样。
关氏笑了一下,“是不是去上了工,别个不知,你心里头心知肚明。”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又说:“你娘要卖如意,你自个看着办。”
她声音也不高,静静说着,连一点起伏都没有,若不是她特意说了‘你娘’而不是‘咱们娘’,赵勇几乎听不出她生了气,媳妇似乎从来就没有歇斯底里的时候。就算她发现了自个跑去外头赌坊里去了,难道不该哭哭啼啼的闹吗,或是像娘似的泼辣,上来揪着他的耳朵,赏给他两巴掌的?
关氏挑着眉,往他跟前挪了一步,又问了一遍,“聋了?你娘要卖如意,你就没个说头?”
赵勇马上回了神,他这会儿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瞧着关氏的脸色,“娘咋突然生了要卖如意的心思?这事儿怪难办……”他咂巴一下嘴,故意等了一等,可关氏却不吃他这一套,良久都没再瞅他。
赵勇也就讪讪的一笑,“我跟媳妇你是一条心,媳妇咋说,赶明儿我就咋跟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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