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远方之客(一)
独眼男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南诗雨的问题,他瞪大眼睛咬着牙,面目狰狞地看着南诗雨,有些不敢置信。
很久以前,他是见过南诗雨母女的。只是那时候的南诗雨,温柔乖巧,和眼前这个拿着利器威胁他生命的女子全然不同罢了。
南诗雨:“啊,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南诗雨作罢抬起手,紧紧握住那尖利的发簪,就要去挑大动脉。只要挑破大动脉,就算是大罗神仙过来,也救不了他了。
那独眼男人闭上眼急忙喊道:“就是我们!是……是我们,只不过那是蔡夫人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啊!”
南诗雨欲动的手停了下来,蔡夫人?南诗雨的手停在空中,怎么可能会是她!虽说她平日里待南诗雨不太好,可到底不如常茹那边过分,还是和赵氏一起把南诗雨抚养长大。
独眼男人口中所说的蔡夫人,正是南诗雨的父亲,南陵的平妻,南诗雨的庶母,蔡春华。
“这一切都是蔡夫人主使啊,饶了我吧!”独眼男人举起了双手,尽量希望阻止南诗雨。
怎么会是她?南诗雨努力回想着,一直以来,常茹的动作向来是不屑于偷偷摸摸的,毕竟南诗雨和赵氏都是如此软弱无能,第一次可能抱着试试的心情,当发现赵氏和南诗雨都是忍气吞声后便开始变本加厉。
南诗雨的视线有些模糊,蔡春华对她们母子说不上无情,可是在常茹面前,还是会不着声色侮辱这对母子。起初南诗雨并不知怎么回事,好奇地问赵氏蔡春华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赵氏也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什么也未说。
直到赵氏去世,蔡春华才露出凶狠的面孔。南诗雨一直以为蔡春华是迫不得已才跟常茹联手,好得到那笔嫁妆。
如今看来,不过都是假象,所有人都在骗她!南诗雨气得浑身发抖。
哪怕后来,蔡春华帮着常茹害南诗雨,南诗雨都只道蔡春华有她自己的苦衷,所以不跟她计较这些,嫁入东宫后,南诗雨更把蔡春华当成自己的母亲,希望可以帮助蔡春华对抗常茹。
何等愚蠢!南诗雨眼眶渐渐发红。
南诗雨:“她为何,要害我的母亲?”
直到上辈子去世,南诗雨都未曾明白,赵氏的身体一直很好,直到某次带着南诗雨去了京城回来之后就慢慢出现了问题,一开始只道是风寒吃几副药,谁知后来竟然愈发严重。已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赵氏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回来之后不久,南诗雨才想起这些细节来。那日为赵氏诊断的,也是常茹那边派来的大夫。这才留了心神,在后来去赵氏的屋中整理时正巧想起一些重要的事。
赵氏是南府的二夫人,吃食一律有记录,更何况是那几副药。南诗雨让柳妈和柳树私下了查了厨房中曾经赵氏用过的药的药渣,两人将此物带回给南诗雨。南诗雨凭借上辈子学习的医术,确实闻出了几味不对劲的药。
这根本就对不上那大夫开的药!
而昨夜,独眼男人带上人来对南诗雨动手时,南诗雨便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昨夜细细想了想,才发现这人似乎和常茹有些来往!
南诗雨昨儿一整夜都未睡好,她开始给这件事做无数个猜想。如果这个独眼男人和常茹早就认识,会不会在以前赵氏还在的时候就来过南府,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动了手。
这才导致赵氏早早去世。
南诗雨:“想活命,可以。你要把当年如何动手的过程交代清楚,以及你和常茹的关系。”若此时有个镜子可以给南诗雨的话,她一定会发现她此刻的脸色比鬼还惨些。
那独眼男人显然未料到南诗雨如此气场,一时被吓得不知说什么好,根本听不见南诗雨在讲什么。
南诗雨吼道:“快说!”
那独眼男人吓得缩了缩脖子,这才开口叫代。
正如南诗雨的猜想,那独眼男人早就和常茹认识,还不止认识那么简单,他跟常茹的关系并不一般。
独眼男人自述道,他是常茹的远房表亲,可惜他们那一族早就没落了,以偷盗为生。看着常茹如此神气,好歹也是沾衣的连襟,独眼男人进城来投靠了常茹,并且一直在为常茹办事。
南诗雨虽然认为蔡春华是有自己的苦衷才和常茹联手,但在听到独眼男人的自述后还是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
什么苦衷都是假的,蔡春华一早就和常茹联手,和常茹一样是人面兽心的东西。早日就惦记起了赵氏那边的财产。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一点都不假。南诗雨阴沉着脸,只恨她未早点发现蔡春华。
在那次赵氏带南诗雨和蔡春华上京城去和南陵团聚时,独眼男人就和蔡春华有了接触。不止如此,还一直保持着联系,从未断过。且后来蔡春华为了对付赵氏和南诗雨,已经和常茹联手了,常茹便让那独眼男人办一些她们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得知独眼男人是常茹的远方表亲后,蔡春华才敢放心任用此人,此人也不负常茹所托,多次为蔡春华办一些心腹大事。渐渐地,独眼男人在常茹和蔡春华那的地位和价值才变的与以往不同。
南诗雨握着发簪的手不停地颤抖,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想拧下这个男人的头,好祭奠她已经过身的母亲。
南诗雨一直不乐意相信自己的猜想,她宁愿赵氏真的是病死,而不是为人所害。可惜真相如此,没想到赵氏真的是被她自己的善良害死的。
南诗雨:“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独眼男人有些为难:“这……”
南诗雨握着发簪再次上前,挑破了另一块未受伤的皮肤。
那独眼男人立即道:“二小姐饶命啊,小的这就说!”
独眼男人提起,曾经赵氏带着南诗雨等人上京城那件事,那时常茹也跟着去了,只是各自的路不相同,也就未一车罢了。
南诗雨想起,发现她漏了一个细节。似乎上辈子,赵氏在到达京城时便莫名其妙病了一回,大夫说是侍女煮错了食物,常茹一气之下命人打死了那几个侍女。
那时赵氏还感叹南府幸亏有常茹这样的持家能手,否则要是她管家,都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那时,南诗雨的母亲就已经中毒了……
南诗雨不敢置信听着独眼男人的自述,原来那时,她们就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简直欺人太甚!
赵氏自京城之行后身子愈发虚弱,大夫只道是生养过的人,还是要早些离开京城这等嘈杂之地去静养较好,于是赵氏又带着南诗雨回南府去了。
回了南府,大夫开的药不过就是些寻常补身子的,也不见得有甚么用,不久赵氏就这样去了,留下孤孤单单的南诗雨一人在南府之中。赵氏在时,常茹所有的刁难赵氏都会挡下,赵氏不在后,所有的刁难只会更加不可收拾落在南诗雨的身上罢了。
南诗雨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南府都多了一个人。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个多出来的人暗中下药害死了赵氏,居然没暗中动手取了南诗雨的性命。
南诗雨有些发冷,这么危险的人,居然一直在他的的身边,而她居然毫无察觉。南府上上下下,真的无人发现这个多出来的人吗。
还是说即使发现了,也没有人说出来。
独眼男人看着南诗雨狰狞的面目,越讲越小声,他总觉得不妙,恐怕这些真相足够刺激南诗雨的杀心。
一个人若是疯了,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这发了疯的还是个颇有几分本事的女的。
南诗雨早就气得要握不住那发簪,已经失去了再继续听下去的耐心,她什么都不想听了,只想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南诗雨快速动了手,那独眼男人还未讲完一下便挺住了,他用余光看到了有血柱从他的脖子旁喷出……
大动脉被刺破,血溅到了南诗雨的裙子上,南诗雨快速转身走得远些,免得这些肮脏的东西脏了她的上袄。
看着面前的男人直到死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响,南诗雨有些头晕,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还是个死有余辜的人。
南诗雨抓过一旁的黑布迅速盖了上去,幸好这储物间光线并不怎么好。如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里边的地上血迹斑斑。
南诗雨拿着那只沾满血的发簪退出了储物间,金枝有些担心的看着南诗雨。金枝接过那满是血迹的发簪时更是吓得脸色大变,她家小姐杀人了。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金枝推断很可能是杂役回来了,金枝看着南诗雨神情恍惚的模样,她在门外并不清楚屋中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南诗雨的模样,金枝来不及多思考,忙拉着南诗雨跑了出去。
衙役们回来检查了一遍周围,并未发现可疑的人。再往屋里看去,里边的犯人也还好好的,并没有逃跑。衙役送了口气,丢了犯人那就遭了。
主仆二人匆匆跑回屋中,金枝急急忙忙给南诗雨找来新的衣裙。
“小姐,你快把带血的衣裙换了吧,奴婢好拿去清洗了呀。”金枝道。
南诗雨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桌子,望着如此状态的南诗雨,金枝很难相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把她家小姐变成这样。
“小姐……”金枝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只好这么叫道。
南诗雨:“我听到了,更衣吧。”
是夜,南诗雨一直睡不着。她脑海中全是赵氏以及那个独眼男人死去的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南诗雨起身,白日祈福的时候,她在寺庙中买了一座小佛像,顺势带回房中,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
南诗雨拿出佛像,跪在佛像的面前,喃喃自语。
哪怕她今日杀了一个害死她母亲的人,按道理说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可惜她过不了心中的那关,始终是罪孽深重了。
正在专心礼佛之时,南诗雨听到了一阵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