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稳婆子一听到烟儿的大喊大叫,立马起身,她近几日并不敢睡去,每日坐在罗汉床塌前,她赶紧揉了揉有些发胀困意的眼睛,拿上马粪纸,带上工具箱,忙跑出了西厢房,幸得西厢房离夫人的卧房并不远。
烟儿见稳婆子跑出来,赶紧迎上去,接过稳婆子手上的东西:“夫人怕已经是破了水,您赶紧瞧瞧去吧!”
稳婆子一听连忙小跑起来,烟儿也跟在身后跑起来,稳婆子推开卧房门,烟儿跟着走进去之后,转身关上了门。
待稳婆子走到夫人床榻前,一看整个被褥已经被打湿,心里便知孩儿估计已经入了产道,连忙吩咐四个婢子拿来另外一床被褥,站在床的四周,拉着被褥的四个角,把夫人整个下半身横空挡住。
接着稳婆子蹲下来,让夫人抬起双腿,岔开双腿,用已经洗好的手内检了一下,她连忙道:“夫人,不必紧张,你暂且不要动,不要让水流的太快。”产道已经打开,生产在即。
稳婆子赶忙拿过烟儿手上的马粪纸,将马粪纸铺在夫人身体下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然后唤斓儿起身,自己从后面环抱住夫人,夫人已经痛的左右剧烈摇晃,惨叫连连,斓儿这小身板怕是抓不住夫人。
“烟儿留下,斓儿快点出去吩咐庖厨烧热水,烧好端进来,热水越多越好,快点!”
烟儿作为知秋院婢子管事,早就已经交代好了奴仆,并且偷偷训练了好多次,所以当烟儿在庭院大喊一声之时,奴仆婢子们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做着分内事。
斓儿跑进偌大的庖厨里,一股暖流直铺面而来,刚从外面寒冷的庭院跑来,一下子热浪袭来,让她有点头晕眼花,她眨巴眨巴眼睛,只见庖厨里十个炉灶正一起开火烧着水,十几个奴仆每人守着一口大铁锅忙的热火朝天。
火光把奴仆沐淇的脸上印的一片通红,他顾不上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正在手不停歇的把材火添进炉灶里,沐泱则不停的在旁边扇着扇子,让火的烧的更旺些,其余奴仆们则纷纷把泉水倒入大铁锅中,往炉灶里添材烧火。
只见那吐着红色火焰的灶火把整个墙面印的红通通一片,眼看着大铁锅里面的水正在吐着小泡泡,下一秒就咕咚咕咚的起着大泡翻滚沸腾起来。
翻滚的水下一秒马上被奴仆们用水瓢舀出锅,奴仆们顾不上热气腾腾的水蒸气熏脸,赶忙装在木盆里,匆匆忙忙的端出来。
十几个婢子们端着一盆盆滚烫的热水,脚步不停的一溜烟从夫人卧房门缝里钻进去,夫人的卧房里早已经备好三个圆形大木桶。
一个大木桶给生产的夫人用,一个稍小的木桶就等夫人产下孩儿,给孩儿擦身用,还有一个放在正厅角落的空木桶,专门装给夫人擦身的血水,以免门开来开去,进了寒气伤了夫人的身。
婢子们按稳婆子吩咐把大木桶抬到夫人罗汉床前,又把热水纷纷倒入大木桶中和小木桶中,热气腾腾的水蒸气一来让夫人生产毛孔打开之时,寒气不会倾入体内,二来在温暖的热水环境中,夫人宫口更容易打开,生产也会更为顺利。
婢子们又在稳婆子吩咐下给一个大木盆里装上滚烫的开水,以给待会产下孩儿,稳婆子给孩儿扎脐带的剪刀消毒。
斓儿大汗淋漓的从滚烫烫的庖厨里跑出来,见梁大夫正站在庭院当中踱步来踱步去,她赶忙去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此时在庭院内已经可以清晰听到夫人撕破喉咙的惨叫。
这惨叫让斓儿心一紧,顿时心噗通噗通剧烈跳了起来,她那小心脏仿佛提到嗓子眼上,紧张的不得了。
可是现在将军还未回来,自己可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拍了拍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梁大夫,你先在外面坐着等候,稳婆子要是叫您进去,奴婢会来叫您的。”
按照规定,女子生产男子不得进入,夫人生产有稳婆子即可,但是将军怕有个万一,特意早早请了梁大夫,若稳婆子搞不定……
“没有这个万一,菩萨保佑夫人顺利产下孩儿。”斓儿心里暗道,又双手合十,对着头上的明月拜了拜。
“不必担心,我倒希望我能不进夫人这个卧房!”梁大夫倒是真的不希望进去,有些达官贵人也请过他,若他都进去了,怕是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了。
“梁大夫所言极是,那奴婢先去忙了。”斓儿赶忙拉住正在端水的文辰和白慕:“文辰,快去前院叫小夏子过来,白慕,夫人马上就要生了,去通知大夫人和二夫人,顺便和前院把守的士兵通知一下,若将军回来,立马禀告将军!”
文辰和白慕立马放下木盆,提起腿一溜烟穿过走廊,朝将军府前院跑去。斓儿见事情都已经交代妥当,心里念着夫人,也提起腿朝夫人卧房跑去。
刚跑到门口,见小夏子和文辰白慕气喘吁吁的跑来,便放了心,将军府前院离知秋院有段距离,这么快跑来,真是难为他们了,有小夏子在外镇场,就不用她担心了,毕竟小夏子办事稳妥的很。
斓儿跑进夫人卧房,见稳婆正从身后抱着夫人,几个婢子们正在轮番拧着脸帕,递给烟儿,烟儿正给夫人擦着额头上,脖子上,耳后以及手臂上雨珠般的汗水。
斓儿赶紧上前跪在夫人面前,看见夫人因为恐惧疼痛尖叫已经使得原本清秀无比的面庞变得扭曲而又不好分辨,心里一阵阵酸楚涌上来,孩儿啊,你快点出来,可别再折磨夫人了。
斓儿心疼夫人,抓了抓夫人的手,觉得自己的心又往上一紧,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勉强让自己定了定心神。
斓儿走到床尾,接过婢子们递来的热脸帕,把夫人双腿的鲜血擦干净,接着把已经被血打湿的马粪纸撤下,抬起夫人臀部,把厚厚一叠干净的马粪纸垫在夫人下面。
“夫人,憋气,把气往下运,夫人不可大喊大叫,再大喊大叫,时辰久了,没力气了,孩儿可就不好生了!”
稳婆子也有点焦急起来,夫人先前一直痛的大喊大叫,耗费了不少力气,真到生孩子之时,又虚脱的没有力气了,夫人是头胎,本就不好生,加上肚子大,怕孩儿是不小,就更难生了,要是夫人不能顺利产下孩儿,她这命怕也是保不住了。
叶绾秋只感觉自己要死了,不,是生不如死,她的肚子,就像被那大锤,一锤接着一锤,锤一下,突然不锤了,刚缓过来,又锤一下,痛苦,太痛苦了,疼,太疼了,她只有尖叫嘶吼才觉得能减轻一点痛苦。
“稳婆,我能不能生下孩儿,我太疼了,我怕是不行了!若是有什么,一定要给我保孩儿!”见时辰一点点的过,下身的血一直哗啦啦的流,叶绾秋觉得自己真的是要不行了。
“夫人,切莫瞎说,孩儿现在好的很,只要夫人往下用力,夫人和孩儿都平安无事,来,跟着我一起来!夫人你要坚强一点,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稳婆子其实知道孩儿已经在夫人肚里有点憋的久了,可却万万不敢透漏半句。
“烟儿,将军回来了没有?”叶绾秋艰难转头,用迷离的眼睛朝门口探了探,她已经被疼痛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夫人,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你若平安产下孩儿,将军怕是高兴的不行,这可是您和将军的第一个孩儿啊,夫人,再用点力啊!在用点力孩儿就出来了!”
烟儿听到夫人说的话,眼睛不受控制,鼻头一酸,两滴眼泪自黑眸中掉下,她连忙低了低头,用手擦干了,接着用一只手压住另外一只手,不让夫人察觉自己手抖的厉害。
她继续用热脸帕擦干夫人脸上身上满是豆大般的汗珠,接着又把婢子递过来的热脸帕叠起来搭在夫人额头上,这样子多少能让夫人舒服一点。
正在替夫人擦拭双腿下半身的斓儿听到夫人说的话,竟小声抽泣起来,被烟儿听到,她借着擦拭夫人双手之时挪步过来,忙朝着床尾轻声呵斥一声:“斓儿,快去看将军回来没有!”
斓儿见到烟儿恶狠狠的眼神,一时有点害怕,便不敢再落泪,她知道夫人生产之时落泪不吉利,只是听闻夫人那般说道,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她怕夫人见到她落泪模样,赶忙又从卧房跑了出去。
夫人已经被疼痛折磨的不像人了,秀发像从水里捞出一般湿透了,烟儿给夫人贴在脸上的秀发捋起来别在耳后,夫人如今虚弱,幸未听见斓儿小声抽泣,这个该死的丫头,待夫人生产完,看我不好好教训她一顿!
斓儿刚跑出去,听见庭院内仆人大声喊叫:“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似断了线的珍珠,肆意打在那娇俏小脸上,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接着又转身往夫人卧房跑去:“夫人,夫人,将军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