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们这局的打野路线,好像有点不一样。”钟崇良的队伍频道中,担任瞭望员的队员疑惑地道,“我们从不堵桥,虽然堵桥或许能堵到那队怪物…但是就算我们真的能如愿以偿,我们也未必是对手。”
“等等吧。”钟崇良说道,“而且我带队来桥口,也不是纯为堵桥。”
“那我们不为堵桥,又为什么要来桥口呢?”
“很快你便知道了。”钟崇良说道。他也一直紧盯着屏幕右上角。他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苏木的委托,奈何苏木开出的条件着实诱人。他紧盯着击杀显示,也是在看苏木能否虎口脱险。
如果苏木连跨海大桥都走不出来,那么钟崇良自然没有带队堵桥的理由,他会第一时间带队撤离。毕竟连苏木都惨死在钱亥枪下,那么他更不可能将钱亥堵死,这是痴心妄想。
可苏木的三名队友都接连出局,击杀显示里却迟迟没有出现苏木的ID,那么苏木的委托还未结束。钟崇良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既然默认了苏木的委托,那么苏木只要还未出局,他必然会将桥口死守到底。
……
几经波折,翻山越岭,苏木总算与钱亥拉开距离。
钱亥开着自瞄,他若是停车,钱亥隔着数道山坡都能将他爆头。因此纵使一路上地形崎岖且艰险,而他的血线低到经受不起一下撞击,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死。
跨海大桥向来危险重重,两边桥口都是堵桥圣地。可苏木经过桥面却毫不减速,吉普车笔直地横穿大桥。
桥对岸便有一处三层房区,许多堵桥队伍经常藏匿其中,如有跳落机场的队伍从大桥上经过,轻则收过路费,重则车毁人亡。
苏木只有一丝血,他向着桥对岸的楼房笔直地前行,无异于奔赴死亡。
可苏木却并不担心,因为他清楚钟崇良既然如此注重职业素养,那么在委托方面想来他是言出必行。
所以他本应踩死油门尽快远离那座楼房,可行驶到桥口的时候他却踩下刹车,车速逐渐降低。
……
“老大,有一辆吉普向着桥头靠近。”瞭望员很快便察觉到桥面上的动静。
“上面有几个人?”钟崇良问道,他还未忘记苏木委托时叮嘱的话。
“一个。”瞭望员说道,“而且他连头盔都没有,光着脑袋,我有十足把握能在第一时间将他打下车。开枪吗?”
“不开。”
“那难道眼睁睁地放他过去?”
“也不会。”钟崇良说道,而后抱怨似的,“真的是……太不靠谱了,从机场出来居然连个头盔都没有。”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紧接着说道:“对了,刚才你是不是在一楼找到一个多余的二级头?”
“是啊,怎么了?”
“那二级头帮我留好,我要用。”
“可你是三级盔啊。”
“你别管。”
……
苏木驾驶着吉普车,停靠在桥口的三层楼旁边。
他身上仅有一杆M16A4以及一柄P18C,光着脑袋,而且血量极残。
他本应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可他看见楼房二层的窗户里边探出来的三个脑袋,愣是将吉普急停。
这无异于送死,或者说是快递员揽件完毕后的送货上门。
可苏木面色平静,不仅如此,他堂而皇之地将吉普车停在钟崇良队伍占据的房区门口便罢,还手贱似的不停地按着喇叭。那犯贱得一塌糊涂的模样简直像是开车接女友出去兜风的风流男子。
钟崇良听得有点不耐烦,直接以一梭子子弹射在苏木的车前盖上,示意苏木闭嘴。
可苏木乐在其中似的,虽然不再以载具喇叭制造噪音,可还是时不时地摁两下。
……
“老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确定不直接毙掉这家伙么?你难道忘了…上一局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么?”瞭望员一直趴在桥口的石墩子后,而苏木的吉普就停在他的身旁,他随时可以暴起杀人。
“而且他现在还一副在我们门口拉屎的样子……”瞭望员接着补充道。
“我说过不能碰他,那你们就不许碰。”钟崇良严厉禁止,“我们真正的目标…应该还在半路上。”
……
“好像要个头盔啊。”苏木一队就坐在钟崇良的队伍旁边,而苏木跟钟崇良更是只有一板之隔。他将游戏音量关闭,所以偷听到了二人方才的谈话,埋怨物资稀缺似的说道。可说这话的时候,他却贼眉鼠眼地瞟了眼屏幕上钟崇良所戴的三级盔。
“唉,上一局比赛的排名太低了,要是想争取总比分前三,看起来这局拿高名次还是不够的,还得杀点人。”钟崇良也埋怨似的说道,外人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苏木却并不难听懂。他俩身后的过道不时有裁判走过,他们若是直接交流,估计两支队伍都会因为违反赛规而直接出局。
“我在想啊,要是有个我认识的家伙开车从我面前经过,他血量不多,更是没有头部防具,那我到底是杀掉他拿积分呢,还是放过他等待报恩呢?”钟崇良说道,“真是令人疑惑又犹豫啊。”
“我一直在想,要是比赛有人作弊的话,可能连职业队都挡不住作弊者那队的枪林弹雨吧?”苏木听得出钟崇良动了点杀心,于是不再套近乎,而是直接点明关键问题所在。
“噢对了,要是我那朋友还说他能暴打外挂,只是现在走投无路而且弹尽粮绝,你们说我到底要不要放他一马呢?”钟崇良看似在询问队友,实则是在问苏木到底能不能制裁钱亥。
“不过委实说,职业队都挡不住的外挂,就算换作我上,可能都会有些吃力。”苏木喃喃自语地道,“要是被人截杀在半路,那也只能怪运气不好。”
说到这里,苏木的话锋骤然转变,不再是先前那般街边说书人的语调,而是坚硬如钢铁:“但是啊,要是我能活下来的话,可能只需要一把枪,一个头盔,以及一管经得起火力压制的血量便可以了吧?”
苏木并未直言,两人都以喃喃自语相互暗示。钟崇良听得出来苏木的话里有话,苏木是在问他:“你是选择将我就地正法、一枪爆头,以了解上局比赛的恩怨;或者你交给我一顶完好无损的头盔、一个医疗包、以及一杆好枪,让我去干掉钱亥那个不配玩游戏的混蛋?”
俩人全程暗示都是头也不回,可现在钟崇良缓缓地扭头,隔着玻璃板凝视苏木的侧脸,眼睛微眯。
而许久的沉默后,钟崇良又喃喃自语起来:“好吧你们不要再吵了,我已经有决定了。如果那个朋友他真的有跟外挂拼个鱼死网破的能力的话,我确实可以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说完,钟崇良操纵角色从楼房底层的掩体后缓缓走出,将自己的三级盔脱下,并且在头盔上留下一个医疗箱,以及五十发5.56的子弹。
其实做出这个决策他是要承受一定压力的,因为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队内的矛盾简直快要扼制不住,三名队友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不能放任苏木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离开,可钟崇良还是决定一意孤行。
“感激不尽。”这次苏木不再讲着莫名其妙的故事,而是感谢道。他全程脑袋连向着旁侧倾斜一点都没有过,但钟崇良知道他是在感谢自己。
苏木拾起地上的物资,以医疗箱将血量打满后,便驱车离去。
而钟崇良望着吉普车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苏木并未远离,这个距离他仍能够随队友一同集火苏木,将苏木击落或是直接引爆载具。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目送苏木离开,一直到那辆吉普消失在视野尽头。
“不该放他走的。”瞭望员此刻也不再争论这件事的对错,他只是觉得可惜了送到脸上的积分。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到底做对了还是错得一塌糊涂。”钟崇良思虑许久。他想为自己找理由,可随即他发现自己连向来注重的职业素养好像都违背了。于是他只能顺着心里想法说道,“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这局比赛,他不能死。或者说,他不能太早死。”
“这很奇怪。”瞭望员说道。他也相当注重自己的职业素养,所以他全程虽然有在争吵,但是并未违反指挥做出的决策。毕竟他只是瞭望员,除非队友阵亡,不然他只需要守好本分。
“不,这并不奇怪。”钟崇良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自己做出那种决策的原因,但我就是隐约觉得……他不能死,因为还有人,他还没杀。”
说罢,钟崇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领着队伍回到楼房之中,严阵以待。如果苏木赛前的预估没有出错的话,此时此刻,那辆载着钱亥以及他的队友的车辆,应该很快便会驶上桥面。
钟崇良并无将钱亥截杀在桥口的把握,否则他也不会带领队友缩回楼房之中。
但既然他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他自然不能临阵退缩。
他不确定苏木在赛前做出的承诺能否生效,毕竟帮助他们队拿到前三,而且还是借助外队的帮助,这件事的可能性本身便很小。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全力以赴。他未必能一夫当关,但是清道夫他还是能当一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