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装着事,连吃饭都没有心情,匆匆吃了几口,夏雨嫣便以头疼为由回房躺下了。
李氏以为女儿累了,便也由着她。女儿这两天难得出门,也不嫌辛苦总在大街小巷的转悠,自古以来身有热孝却东跑西逛的也就她一个。
女儿没了记忆但主意却大了许多,现在这个家已经是她真正当家了,我这个当娘的也得听她的。
她的性子前后相差千儿八百,不知道是好是坏?她不仅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翻了个遍,还拿了她爹收藏着要留给孙子的一套文房四宝送了巷头的王举人;又扯了一身好布料送给她顾奶奶做衣服,连药馆的周大夫家也送了两斤点心。送个东西还能说一堆话,可那话听上去头头是道,各有各的理。
夏雨嫣一个人躺着,满脑子就是百花楼老.鸨薛妈妈不明所以的笑和宋氏拉着自己胳膊挤眼掐腰刻意的献媚。
一位是青楼的老.鸨,一位是不顾侄女死活一心将她嫁给傻子换银子的宋氏,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因为什么才凑在一起?
老.鸨兴高采烈订制新衣裳,为什么新衣服的尺寸竟与自己的尺寸一般无二?
宋氏唯利是图,夏家老太婆又将自己和李氏视为眼中钉,上次没嫁傻子为妻让两人鸡飞蛋打一场空,按她们两人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
“难道……难道……”夏雨嫣心中一惊,“难道这次是想将姐卖到青.楼?”
“不、不可能!”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夏老婆子还得要脸,夏家又不是穷的吃不起饭,非到卖儿卖女的地步,要是真将孙女卖做妓.女,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丧尽天良!她老夏家如何做人?
“要说宋氏没有坏心思,打死姐都不会相信,不然明明一个青楼老.鸨,偏偏说成商人妇,一个烟花女子确实有不少老相好,但那都是一夜.情吧!要是她真嫁商人从了良,怎能抛头露面再经营青楼?难道……”突然眼前一亮:“难道是夏二力的老相好?”
“不、不对。”夏雨嫣又摇头:“要真是夏二力的老相好,都好到上门探望他的遗孤,怎不见她有一丝的伤感,不给夏二力上柱香也就罢了,怎么能心情大好笑的一朵花似的?”
前有车后有辙,夏家那婆媳就是蛇鼠一窝不安好心,生活在她们的阴影下,我死不了也会变疯,神经永远绷得紧紧的,睡不了一刻安稳觉。
唯有脱离夏老太婆的掌控,我和李氏才不必处处提防,能过一个安稳日子。
最可怕的是防无可防。
不行,等待不是姐的作风。
身单力薄处于弱势时更要防患于未然。
‘山不就我我就山。’既然姐明白这个道理,定要为自由而战。
……
明确了目标,说干就干,夏雨嫣坐在三尺炕头上,以她前世操作业务时的思路快速制定了一份‘解放生命、追求自由’的作战计划。
上次几乎成为傻子妻,夏老太婆和宋氏悄无声息给了姐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命好碰到小玉,现在已是傻子妻。为了避免落户到百花楼,计划要马上立刻付诸行动。
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夏老婆子再给姐来个措手不及,姐就真是案板上的羔羊——等着宰吧。
姐要将一切危险拒之门外。
“娘,娘”夏雨嫣掀开窗户大吼:“你快来。”
李氏从伙房探出头来:“怎么啦?怎么啦?”
“娘,”夏雨嫣招手:“你快来。”待李氏进了房门,夏雨嫣一溜烟滑下炕头,光脚上前拉李氏上炕,开门见山一口气将自己在“陈记绸缎庄”听到的添油加醋说了出来,慌得李氏流着眼泪催着她赶紧取出行礼立刻跑路,原以为不嫁傻子就能平安过日子,可没想到‘不进狼窝又进虎穴。’
听了女儿的计划,慌了心神的李氏顾不得考虑这计划的周全性,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木棍,连催着女儿快出门。
一路上李氏不停的嘱咐:“女儿,既然事情的关键在周大夫身上,一会我们娘俩好好求求他。”
看李氏火急火燎一路小跑的样子,听她不停的唠唠叨叨叮嘱的言语,夏雨嫣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母爱,这样的李氏比哭哭啼啼的时候可爱多了。自己也该调整好心态,坦然接受这个身份,接受这份母爱,即使她比自己小,又如何呢?
李氏母女气喘吁吁赶到‘周氏医馆’,见周大夫正在给病人号脉诊病,两人只得压下心中的焦急耐心等候。夏雨嫣注意到李氏一脸的细汗,便拉着她到候诊处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从腰间掏出帕子细细为她拭擦,“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氏双目紧盯着周大夫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将药方递给病人嘱咐他到柜台抓药,李氏便冲过去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求周大夫救救我们母女。”
李氏动作太快,夏雨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眶一红也上前跪在李氏身旁,侧过身扶住李氏的肩膀不让她继续磕头。
“女儿,你快求求周大夫,”李氏挣开夏雨嫣的手继续磕着头,瞬间整个药馆只闻李氏的哭声和‘砰砰’的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夏夫人,快请起。”周大夫回过神立即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李氏抬起头,一双满是祈求的双目里清泪滚滚而下,声音哽咽:“我女儿她要被……”
“娘,”夏雨嫣急忙在李氏腰间掐了一把,低声说道:“外面人多嘴杂。”
“哦、哦”李氏慌乱中回头,就见药馆里的伙计和看病抓药的人都瞧着自己,暗道自己太大意,低头强迫自己冷静,再抬头时刻意缓声说道:“周大夫,我女儿身患怪病,她一个姑娘家的病不方便在大堂说,您看能不能……能不能……”换个没外人的地方。
闻言,周大夫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夏雨嫣,只见她面色红润并不像身有疾的样子,可既是其母称其有怪病,少不得号脉诊断,想到此便远远虚扶了一下:“夏夫人和令千金还是快起来,老夫身为大夫,诊病救人是职责。”
李氏磕头道:“谢谢大夫。”夏雨嫣一溜烟站起身就扶起了李氏。
“既然是怪病,还请夏夫人和令千金进到里屋,老夫再给令千金号脉吧。”周大夫说完话直接朝后堂走去,夏雨嫣扶着李氏跟随其后。
进了里屋,李氏便拉着女儿跪倒在地,连哭带求:“求周大夫救救我们母女两人。”
“快请起,”周大夫往侧面退了一步:“咱们都是街坊,你们母女两人也可以说是老夫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周大夫话音刚落,不待李氏言语,夏雨嫣如解放一般松了一口气,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又弯腰连拉带扯将李氏扶了起来。真的不习惯动不动就下跪,光是膝盖就受不了,何况人人膝下有黄金!
李氏忙着下跪也累了,开口求人的事让姐来做吧。姐在前世做业务的时候,为了一个排面、一个堆头那是没少求人。求人的事姐做起来得心应手。
“周爷爷,请爷爷您救救嫣儿。”夏雨嫣一双黑亮透彻满是楚楚可怜的眸子对上周大夫一双探究的眼睛:“我奶奶要将嫣儿卖到百花楼,我和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爷爷救救嫣儿。”
“你们夏家不缺衣少食,怎能将你卖去百花楼哪种地方?”周大夫摇头:“不应该。”
“爷爷,原本我和娘也没有想到,但是今天……”夏雨嫣深情并茂将自己加工过的老.鸨上门装作商人妇,自己尾随其后听到大伯娘和老.鸨商定价钱、老.鸨进‘陈记绸缎庄’以自己尺寸做新装的事情如数说了一遍。同时将张傻子家退亲,夏老婆子退了聘礼又陪了银子的情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爷爷,上次算命的说嫣儿被阴气入体破了命格以后会克亲,这才免去嫁为傻子妻。”夏雨嫣目含泪光:“可百花楼不怕克亲,我奶奶和大伯娘又怎能留一个克亲的丫头在家?”
周大夫皱眉:“即便如此,老夫只是一个大夫,哪来救你之法?”
“不,爷爷能救嫣儿。”夏雨嫣一脸坚定:“只有爷爷才能救嫣儿。”
“哦,看来小丫头都替老夫想好办法啦!”
夏雨嫣瞧得周大夫并没有恼怒之意,便娇嗔的喊了一声“爷爷”,面有几分尴尬的笑了笑,语里含着几分调皮:“嫣儿能有什么好办法呀?还不是过于着急就胡思乱想,嫣儿想上次命格不好躲过一劫,这次是不是装病也能逃过一难。可装病这事,还不得靠您这位妙手仁医的爷爷帮帮忙啊!”
“哈哈……”周大夫伸手点着夏雨嫣的额头,笑:“你都说爷爷是妙手仁医,医者又怎能做出让你装病的事情?”
“爷爷,医者父母心,”夏雨嫣皱起挺翘的鼻子,微嘟着嘴嗔道:“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
从后堂出来,周大夫亲自进柜台抓着药:“真真是命苦,得了这么个怪病,就算吃药也不一定好啊,只能说生死靠天。”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对着一旁清扫的伙计说:“薛子,一会将前后堂好好消消毒。”
伙计停下手中的活,不解地问:“掌柜的,为何要消毒?”
周大夫抬头瞟了一眼满脸悲切的李氏母女,低头抓药:“预防、预防。”
伙计心里一惊:“敢情这位美的如仙女似的小姑娘得了传染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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