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
余柳听到陶行乐的话狠狠一愣,他把扫帚放在一边,笑道:“东家这话何意。”
“你听不懂吗?”陶行乐挑了挑眉头,说道:“大家都休息去了,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不必再装了。”
余柳看了一眼已经快熄灭的篝火,篝火堆边原本准备好的木材已经烧光了,只剩下了一些残余的断木,在火堆里坚持着。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半时辰里,这里有人围着篝火在上课。
只是现在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这里也就冷清了下来。
火堆里发出了噼啪的低响,余柳没有立即回答陶行乐的话,而是走到了篝火堆边,他轻轻动了动篝火堆。
风入,原本已经快湮灭了的火堆一瞬间又旺了起来,火光把余柳的面庞映照得通红一片。
余柳说道:“东家,我真听不懂你的意思。”
“是因为我旁听了小僮教练的课吗?”拍了拍手,他说道:“不是东家叫人喊我来院子里打扫卫生吗,只是我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在上课了,我也不好打扰大家不是?”
顿了顿,余柳说道:“如果因此东家认为我是在偷听你们上课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陶行乐说道。
“不好意思,东家,余柳愚钝,还请东家开门见山。”余柳说道:“不然,余柳真的猜不着。”
行,装傻是吧。
“既然你想不到的话,那我就提醒一下你,”陶行乐说道:“鸽子,说说鸽子是怎么回事吧。”
“原来东家说的是这件事情。”余柳看着陶行乐,他轻轻笑道:“只是东家,说到底这件事情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哦?”陶行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理由。”
“理由很简单呐。”余柳摊了摊手,他看着陶行乐,说道:“是,东家您是把鸽子交给我喂,只是东家您也没有告诉我这鸽子的用途啊,这是其一。”
“其二呢?”
“其二,”余柳对陶行乐说道:“东家您也不想想,冷大人要从我的手中拿走乳鸽,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若不是被冷大人拿走了一只鸽子,您想说服他来训练大家,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听到这话,陶行乐笑了,“这么说,这件事情我非但不能怪你,反而应该感谢你喽?”
“不敢。”
“不敢?”陶行乐看着他,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呢?”
“既然东家已经这么认定了,那余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余柳摇了摇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好一个无话可说。”陶行乐说道:“既然你的理由已经说完了,那么,你应该不介意听听我的理由吧。”
余柳敛着的眸光轻轻闪了闪,他说道:“东家有话,直说便是,何必问我。”
“好。”陶行乐盯着他的头顶,问道:“我且问你,今天下午刘琰他们在谈论烤乳鸽的时候,你为何默认?”
小僮要抢鸽子余柳没有办法阻止,这个陶行乐相信。
只是陶行乐更清楚的是,小僮从余柳的手里拿走小鸽子的时候,余柳压根就没有出声阻止。
陶行乐清楚小僮不可能听他的,但这句话说与没说,在陶行乐看来,真的不一样。
余柳说道:“东家,您只是让我喂养而已,并没有告诉我这些鸽子用来做什么的。”
“可是我还让你喂马呢,你怎么没有把马也给宰了烤马肉?”
余柳一噎,“东家说笑了。”
“怎么,”陶行乐挑了挑眉头,“很委屈?”
她的信息系统刚刚起步,就让人吃了一只,难道她不委屈吗?
她还委屈呢,只是她心里淌的血,只能往心底流罢了。
“不敢。”余柳低头说道。
不敢?
陶行乐可不相信。
陶行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抬起头。”
余柳不动。
“我让你抬起头,别让我说第三遍。”陶行乐冷冷地说道。
余柳身子一抖,没有办法,虽然不怎么情愿,可也只能缓缓地抬起了头。
却没想到陶行乐一下子捏住了他的下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陶行乐,“你!”
他完全没有想到陶行乐还有这种癖好,就像是曾经仙乐楼里那些无理取闹,故意占便宜的豪客。
“我什么?”陶行乐撇开了他,“以为我做的一切,都在故意羞辱你吗?”
所以哪怕明知道那些小鸽子根本不是送到膳堂的,却任由别人拿去烤了。
“难道不是吗?”余柳握了握拳,他那张极为秀气,甚至比女人还要妖娆的脸变得通红一片。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和容王私交甚好,她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容王出气罢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必喂马喂鸽子了,”陶行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喂马,让你喂鸽子,不过是想给你一个赚钱给自己赎身的机会罢了,至于羞辱你?”
陶行乐轻嘲道:“我还没有那么闲。”
是,陶行乐不否认自己想用他,她太缺人了。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狠狠地给陶行乐提了一个醒,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她所用的。
赎身?
自从卖身进仙乐楼的那一刻开始,虽然薛掌柜对他不错,甚至师徒相称,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赎身。
看着陶行乐离开的背影,余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他手中流走,任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陶行乐回去的路上,却被一道人影堵了个正着。
寻声望去,却见小僮坐在树上,如轻盈的猫儿立在树梢上。
小僮笑道:“其实他说的没错,你是该好好感谢他。”
陶行乐一点也不意外他听到了自己刚刚和余柳说的话,毕竟他是慕云容专门派到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的。
“你很闲?”陶行乐好笑地看着他。
小僮被陶行乐这样的眼神盯着,只觉得汗毛倒立,他警惕地看着陶行乐,“你这女人,该不会又打什么歪主意吧,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再得逞的。”
事情有一不能再有二,他在陶行乐的手里栽了一次还说得过去,要是再给陶行乐机会敲诈自己,那他真的会吐血。
“呵呵。”陶行乐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谁紧张了?”小僮炸毛。
“好吧,既然不紧张的话,帮我去叫一下周原过来吧。”陶行乐说道。
“什么?”小僮惊讶地看着陶行乐,“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要见其他男人,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爷吗?”
“哦,我明白了。”陶行乐抬了抬眉,“原来慕云容让你来,不光是为了保护我,原来还是为了盯着我。”
“哼,你知道最好。”小僮扬了扬下巴,说道:“所以,你最好别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爷的事情。”
“你这话倒古怪的紧。”陶行乐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和你们爷,应该没有半文钱关系吧。”
事实如此,陶行乐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只是为什么,心里空旷得这样厉害呢?
“你这个女人!”小僮要气死了,“你没良心!”
没良心吗?
陶行乐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也许根本没心吧。
不过奇怪的是,这天晚上,陶行乐和小僮分开之后,倒是直接回屋去了,没再出来。
暗处的小僮撇了撇嘴。
不过,次日一早,小僮居然就看见陶行乐去找了周原,还是自己亲自去找的,这让本以为陶行乐终于被他骂醒了的小僮气炸了。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小僮在周原房门外守了小半个时辰了,简直度日如年,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陶行乐居然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
小僮的脸黑的彻底,“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不行,如果我不和爷说这件事情,我就不姓冷!”
“小僮教练,东家和周原在里面谈什么呢,这一大早,神神秘秘的。”
小僮脸色更黑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刘琰莫名其妙地被喷了一句,他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嘛,问问又怎么了,一大早吃错药了吧。”
没有人知道陶行乐和周原在屋子里谈论什么,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僮盯着陶行乐盯的更紧了。
对此,陶行乐并不在意,因为她太忙了,压根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在意这个问题。
这天早上,陶行乐和周原谈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要说能猜到一二的人,不是吴六,也不是刘琰,反而有可能是余柳。
因为那天之后,周原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门,而不就之后,听说前堂陆续有人进来了,听说,那些人都是来面试的。
余柳的心一沉,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丝后悔。
是,昨天的事情他就是故意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白白浪费了一个送上门来的攒钱机会。
没半天的功夫,就听说新人已经选出来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余柳还有些不相信,毕竟太快了。
可是周原却带着一个人进来,而这个人他也有印象。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就叫做葛崇。
“葛崇,以后你就先在这喂马,顺便喂养鸽子吧。”
葛崇看着周原点了点头,说道:“周掌柜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做。”
“嗯,行,那你先熟悉熟悉,有不懂的就问我去。”周原笑道。
“好,那谢谢周掌了。”
“不谢。”
“周掌柜!”
周原回头一看,原来叫住他的人是余柳,“怎么了,余柳?”
“周掌柜,这些活不是我的吗?”怎么给安排别人了?
周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余柳,说道:“你不是不喜欢这个活,不愿意做这些脏活累活吗?”
“我愿意,我没说不愿意呀!”余柳都快哭了,陶行乐说的没错,有了这活儿,他赎身也就快了一些。
“你是为了赎身吧!”周原忽然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
周原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不难猜吧。”
“可是……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周原说道:“我们东家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东家说了,既然你不愿意干,那你还是跟着薛掌柜他们吧,他们往西门方向去了,趁着现在他们还没有走远,你追一追,还是可以追上的。”
——
“什么?你又要走?”
陶行乐点了点头,她笑着对傅衙内说道:“本来早该给京城的长天楼送货去了,已经推迟了七八天了,也是时候动身了。”
“给京里的长天楼送货不着急,只是,”傅衙内的眉头深锁,他看着陶行乐,说道:“难不成以后的日子,你还真就打算这样天南地北跟着商队到处跑?”
“这样也不错。”陶行乐认真地想了想,才道。
傅衙内深吸了一口气,试探地看着陶行乐,“你就没有想过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
不知怎的,提到安定二字,陶行乐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说实话,她能感觉得到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真的可以是她就此结束飘零的理由吗?
就算他们彼此愿意,只怕也很难成功吧。
幻想有时候很美好,只是过度的幻想也就成了奢望。
奢望跟他有一个结果,那才是可笑的。
想到这里,陶行乐笑了笑,对傅衙内说道:“安定下来,很难的。”
“这有什么难的?”傅衙内说道:“你可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傅衙内,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陶行乐说道:“远的都不说,就说青洲的孙大娘吧,她的买卖不是也挺成功的吗?”
陶行乐可不认为,只有男子才可以做生意,经营买卖。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傅衙内挠了挠头,说道:“我是说,你终究要嫁人的,你要是这样天南地北的跑,这终身大事,可怎么解决啊!”
“终身大事啊,”她笑了笑,“我的年岁还不算大吧这事不着急。”
说着,陶行乐的眸光深了深,她悲哀的发现,如果那个人不是他,她竟然半点都不着急去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甚至微微有些抗拒。
她这是怎么了?
病了吗?
“怎么就不着急呢?”傅衙内甚至比陶行乐本人更着急。
“急也没有用啊,”陶行乐看着傅衙内说道:“着急,就能凭空变出一个新郎官给我吗?”
变什么变啊,我啊!
傅衙内又急又气,本公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怎么就视而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