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封王典礼,女帝必然已将一切准备妥当,轩辕夜需要做的并不多,只是配合而已。
是以,他很大心地在步辇上睡着了,端的是安闲自在。
可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有这么安逸那就好了,他却十分清楚唯一的子嗣意味着什么,往后便会有大堆的政事缠身了。
段清黎这时坐在他旁边,低了头认真想着心事。她以往对自己这辈子要求也并不很高,只要能报了仇,此后择一良人相守终老便好,如果找不到那就自己一人安生地活着。
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实现得有些混乱,良人是找到了,可总有新仇续旧仇。
她在想,若真不得不留在这里,即便要勾心斗角也好,残酷无情也罢,她现在最看重的东西,决计不会放手!
渐渐地,初生的朝阳已不再柔和,万丈耀眼的阳光不知不觉中热烈了起来,天地间光明一片,刺得人都几乎要睁不开眼。
段清黎自凝重的深思中回神,便是疑惑,看样子过去了大概一个时辰了?典礼之地到底是哪里,居然如此之远?
但随即一想她便也明白了,女帝既很重视这次封王,想必祭祀之礼的少不了的。
轩辕夜对此漠不关心,直到步辇最终停下,才舍得往外头看过去。
这里极其开阔,在一座高高的祭坛前面,是一片铺着平整玉白砖石的场地。此时参加者早已几乎各就各位,站得整齐肃穆。
除此之外,让人无法忽略的便是雄浑庄严的乐声。轩辕夜粗通乐理,却懒得追究乐师到底拿什么乐器演奏的,只感觉这八音齐奏好似响彻天宇,礼数做得甚足。
高台之上,女帝望了他一眼,他轻勾唇角一笑,漫步朝那边行去。站定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下面一眼,只看见两排人恭谨地站得笔直,皆是看不清脸上神色。
可即便略略一想也能知道,北境诸国的那些人,之前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但似乎只是倏忽之间,他的身份便全然变了,毫不费力就几乎可以凌驾众人之上。
不就是因为出身特殊么?
这种事情放在这些心高气傲的人身上,自然是不服的。
然而轩辕夜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并无什么出人头地的打算,这一辈子目标很是清晰明确,过得自己开心就好,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并不重要。
清澈冷冽的大风一阵一阵吹过,衣衫共高旗猎猎作响,未被绾起的长发随风飘扬。
这种情形之下,既能让人生出“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气,却也会让人心里莫名一悲。只因在这高天映衬之下,让人想起宇宙洪荒,时间无垠,所有人都显得如此渺小。
可越是如此,才越发应该不负此生。
轩辕夜神情已转淡漠,迅速压下心中的万千感慨,轻轻转头寻找那道丽影。
段清黎站在高台之侧,显然并不愿意过去,只同一些不知品级的人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他。
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既然暂时没有嚣张的资本,那就不妨收敛一点。她心知今日既然典礼隆重,少不了要三跪九拜之类的,她并无什么资格站在上面。
还是低调一点好,免得招人嫉恨。
轩辕夜薄唇一抿,微有几分不满,他极轻地扬了下眉,很想下去把她拎上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脚步才一动,便觉背后射来一道犀利得如有实质的目光。
段清黎亦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轩辕夜凝望着她,心里闪过千般思量,不觉顿下了脚步,暗中恨恨呼出一口气。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之后,他回头望去,神情漠然到冰冷。
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其间微妙处并没有多少人看到,然而即便已算是过去了,各人心里却依旧波澜不休。
今日他算是暂时妥协了,因为想到若是他一意孤行,指不定女帝会如何对待她呢,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招来无妄之灾。
终有一日,我要百里红妆娶她!
女帝则是凤眼一瞥段清黎,暗想道,小妮子还算聪明谨慎。
这之后,不再耽搁丝毫,典礼开始。
雄浑的乐音暂时停下,所有人跪拜见礼之后,便是祭祀天地。
皇家的祭礼繁琐得让轩辕夜很想砸了那祭坛,然而他越不耐,神情越冷,脸上却并未显出丝毫别的情绪,整个人如一块精致完美的冰雕。
在场的各位皇子,大多都经历过这类典礼,再加之女帝早已清楚地告诉过他们,所以对这些繁文缛节,倒也可以理解。只是有些人心中却有些骇然,仅仅是封王而已,礼数至于如此高规格吗?
女帝也不喜繁文缛节,今日却还如此繁琐,不如说是封储君好了。
尽管气氛很是严肃,可某件事太过单调漫长,总会让人忍不住要胡思乱想。有几人越想越觉人各有命,这小子运气真是非同一般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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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想到自己曾真的把他当做傻子来看,便觉一切颇为讽刺,到底是女帝眼光毒辣。
想通这一点的人,望着高台之上那道异常高挺如松的身影,面对众人的跪拜并无丝毫怯色,一身内敛的王者气势与女帝如出一辙。既已知龙生龙凤生凤一点都不假,便也隐隐明白他先前是韬光养晦过头了。
而想不通这些的,依然觉得运气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轩辕夜眼眸微垂,不满到想要咆哮的时候,祭祀之礼终于结束了。女帝却还要面对群臣致辞表态,对此他也只有忍了,只是危机感越来越重。
女帝见他神色不善分明渐渐不耐烦,便也尽力简短些,致辞之后,便该是宣诏、授玺。
然而在这之前,却多了一道让人看不懂的礼数,女帝居然亲自给他戴上九旒鷩冕。
轩辕夜无奈垂头接受冕冠,听得她低声说了句:“今日,朕为你加冠。”
他脸上一片古井无波,却想不通女帝此举何意。实际上他并不很在意自己年岁几何,反正活得自由自在又不受这些拘束。
是在告诉他要担起职责与使命,还是说,借此举以示重视?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他的冷淡神情。
可是他无意看了下面一眼之后,心立刻如被针刺了一下,眼神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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