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过久,李慕华方有一丝知觉,体内玄通真气自流游走,浑身酸麻疼痛,后背好似火烧一般,着实难受,他于迷迷糊糊之间,睁开双目,耳畔似有翠鸟欢鸣,一丝凉风拂过全身,顿感一阵清爽,左右环顾一下,见自己平躺在一张竹床之上,身上盖着卷毯,头顶是茅草盖顶,四周是篱笆围栏,原是在一草屋内。
他刚想撑起身体,然全身乏力,哪里能起身。他想开口呼唤,却感舌头发苦,口干舌麻,发出的声音甚是微弱:有人吗,有没有人?连唤数声,却无人答应,其实即使屋外有人,凭他的声音恐怕也难被人听见。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卷之声,间或听见鸟叫、虫鸣。
他只得静目凝神,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似有脚步之声传来,越来越近,忙睁目一瞧,见一青衣褶布的男子走了进来,李慕华本想看看对方容貌,然却看见一副金色铜具,遮去了对方相貌,但从其身形来看,应是一位道家仙长。那人来到李慕华近前,俯下身形,将一碗清水让李慕华喝下。而后,扶起李慕华在其背后涂抹上疗伤之药,又将体内真气灌输到李慕华体内,李慕华顿感一股暖流游走七玄八关。
又过了许久,李慕华方感精神振作一些,刚想起身答谢,却被那人按住:小娃娃,你身子还很虚弱,还要修养些时日,且莫起身。李慕华听对方声音有些苍老,知道对方年岁不小,于是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姓高名?那人回道:我姓陆名逸阳。你不必言谢,你们能有缘相遇,想是天道所定。
李慕华此刻并未见到他的朋友并其余人,不知生死如何,甚是着急,当下询问道:敢问前辈,我的朋友呢,他们可安好?那人叹道:我赶到之时,见你昏迷,便出手救下,然等我再折回,救其他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使了迷烟之术,借幻术将其他人劫走了。那人顿了顿又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临行之前有言,只是将你的朋友带到魔教总坛关押,暂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慕华也不知他所言是否真实,还是为了安慰自己。当下也不好再追问详情,心中只是默念希望他们无恙放好。那人继续道:你且在此处修养,我去弄些食物来。说话间,人已离开小屋。李慕华静躺凝思,回想下山以来,途中所遇之事,或有死别,或有生离。七情之欲不禁游走,忆到伤心之处,眼角清泪不禁落下,自己的家仇没报,七观许多人又因自己而亡,采妹、烈姑娘、上官羽等人不知生死,不觉深深自责。
他本就心思单纯,性格儒柔,情丝情结比常人更甚,想到这总总过往,再兼他身受重伤,胸口不禁隐隐憋闷,苦闷难当。多亏他有玄阳气护体,不然非吐一口鲜血不可,于愈伤甚是不利。即便如此,他也是难以释怀,只得暗运玄功护体。过了约半个多时辰,那名陆逸阳之人方折了回来,手中端着一晚稀粥,来到李慕华近前,将稀粥喂入李慕华口内,不大功夫,一碗吃毕。
李慕华感觉精神恢复不少,陆逸阳又取了野果之类的,让李慕华食下。李慕华吃毕,询问道:前辈,敢问这是哪里?陆逸阳道:此乃我的居所,安全得很,你暂且在此处休息。李慕华哪里还有心思休息,他一想到采妹等人或许不知在哪里受苦,先前听上官羽说他们七观中人,有不少被魔道中人毒打致死,心中甚是担忧,于是撑起身体道:多谢陆前辈搭救,我感觉自己伤势好些了,想去找我的朋友。说话间,欲往外走去。
陆逸阳忙按住他的肩膀道:不可,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哪里来的力气去找你的朋友,况且你知道魔教总坛在何处麻?李慕华微微一震,心道:他所言甚是,不如问问他,或许他知道。于是问道:敢问陆前辈,您若知道魔教总坛,可否相告?陆逸阳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即使我知道也不会现在告诉你。
李慕华知道他是怕自己知道后会去寻找,然他此刻心中甚是急躁,哪里听得进去,于是哀求道:陆前辈请您告诉我吧,我的朋友还在他们手上,我哪里能安心休息。陆逸阳沉声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其他的都无需考虑。李慕华见他言辞拒绝之意甚重,知道他不会相告,于是又撑起身形,想踉跄着自己去找,可刚走了几步,便虚脱栽倒,幸亏陆逸阳出手扶助,方没有摔跤。
陆逸阳喝道:你个小娃娃,怎地不懂好坏,你看看你,身体如此虚弱,即便让你寻找,你能支撑多久,恐怕还没有打探到你朋友下落,便因伤痛而亡。李慕华本想挣脱他,却被陆逸阳用力按住,哪里还动弹得了。且听陆逸阳继续道:即便你命大,且运气不错,被你找到了,然凭你现在的功夫是他们敌手麻?
李慕华被他这一说,显然激起他的蛮力,更想用力挣脱,他在伤痛之下,却哪里是陆逸阳的敌手,被陆逸阳封住他“华盖穴”、“肺底穴”、“后气穴”等几处大穴,令他不再能用蛮力,将他放于床上,说道:小娃娃如此不通事理,你的生死本与我无关,然既然被我救下,你若平白送死,岂不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浪费了我上好疗伤之药,况且江湖险恶,岂是你能了解的,远的不说,就说与你一道的上官羽,你可知他早就改投魔道?
李慕华闻言,面色忽地露出惊愕之色,于是道:不可能,前辈你……你怎知道?他此言已然表明自己立场不定,况且一路之上经薛艺采提醒,他也是狐疑顿生,然终究没有下定心思,从他骨内中终是不愿接受。陆逸阳叹道:这其中原委,待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已封住你几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然解开,到那时如果你还执意要走,我也不会挽留,命是自己的,你自己定夺,我只不过可惜了自己刚才哪碗汤药。说话间,叹息一声,走出小屋。
李慕华回想这一路过往,自离开“乾绵山”,解救了乔老板一家,又夜探江府,后被天广道人引荐,见了上官羽,经游说,方到“天沟谷”寻访“离魂花”,那日听上官羽说他侥幸没有摔死,虽有根据,然未免太过巧合。心中也是半信半疑,本想问陆逸阳,然由于穴位被封,动弹不得,只得等到穴道解开再问。
李慕华在屋内静躺养伤,时光流走,甚是漫长。不知不觉倦意甚重,迷迷糊糊的,仿佛看见薛艺采在花丛中穿梭,他本想撑起身体追上去,却没有半点力气,他想大声呼喊,却怎也张不开口,薛艺采好似没有看见他一般,在那里与另一女子嬉闹,他看得不是十分清楚,然从体态判断因是烈凤云无疑,他见二人玩闹甚欢,忽然从远处赶来一黑衣蒙面之人,与薛、烈二人斗将起来,李慕华见状,心中着实着急,然只恨自己没有力气上前帮忙。正急躁难当之际,忽听有人唤他:小娃娃醒醒,醒醒了。
李慕华慢慢苏醒过来。睁目一瞧,见陆逸阳正蹲在他的身旁,此刻天色已经到了晚间,屋内掌起了油灯,光亮不足,有些昏暗,李慕华感觉身体又恢复许多,忙撑起身形,问道:我……我睡了多久?陆逸阳道:你已经睡了将近两天一夜了,看来你是真的累坏了。李慕华惊愕道:我怎地睡了这么长时间?
陆逸阳道:恩,你显是疲累加伤势所致。现在你身上的伤在这段时间愈合得七八成了,然你的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修养一段时日。李慕华听他言辞关切,甚是懊悔先前鲁莽行径,于是抱歉道:陆前辈,我先前不知深浅,做了不懂礼数之事,陆前辈昨日教训的是。陆逸阳笑道:你年纪尚轻,血气方刚,也是自然。若我与你一般年岁,也会如此,不必放在心上。
李慕华因想起昨日他言上官羽之事,于是问道:陆前辈,先前你说上官羽改投魔道,不知是怎样一回事?陆逸阳道:他与魔教暗通信件,被我无意间发现,方知道他是魔教设在道教的一枚棋子,你是不是听他说要找‘离魂花’、‘激魄散’等物?李慕华惊问道:前辈怎知?陆逸阳道:我怎会不知,他口中的‘离魂花’乃我派之物,我当然知晓了。
李慕华闻听方忆起薛艺采先前提醒他小心上官羽的话语,那时他尚没有太在意,如今被陆逸阳言明,心中委实懊悔,若多加小心,采妹他们或许不会遭遇险恶。然大错已经造成,无可挽回。于是只得忙问道:敢问前辈是何道派?陆逸阳经他询问好似回忆过去,不禁叹息一声,自语道:唉,往事如烟,那堪回首。目光不禁呆呆如鸡。片刻回神道:那日你们在‘天沟谷’遇到的四位道人便是我的四位师兄,我们都是‘玉泉山’上‘天玄观’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