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已经拂晓,二人离开“云鹤山庄”,往东走不过半里左右,李慕华仰天一看,天色见亮,远处山峦起伏,阳光辉映。仿佛褪去夜晚浓重的外衣,显得越发清爽。两旁的树木白青褐绿,争相簇立。好似苏醒的孩提,枝叶随风摇曳。间或听见翠鸟欢鸣,白鹤长啼。一侧的溪水潺潺而流,偶然见到金鱼戏水,青草浮萍。
薛艺采深吸一口空气,歌道:青山绵绵,四海潮。白云如画,鸟纷飞。问痴狂,无数豪杰步江湖。一道去,莫回头。自古红尘多坎坷,几多烦忧,一壶酒,解千愁。豪情万丈,自来笑。一叶舟,江海横渡。一匹马,山川平过。天远路遥,少年游……
李慕华听他的歌声先是翩翩然,平缓有节。而后忽转快音。抑扬顿挫,高低交错,音色清澈,音质柔美。不觉入了神,恍如进入梦里一般,竟忘却家仇烦忧。
薛艺采歌毕,笑道:让李兄见笑了。李慕华正如痴如醉之际,经他一语,方回过神来,赞道:薛贤弟,歌声如此动人,当真世上无双。他本相识的人不多,能歌者甚少。今听薛艺采歌来,心下敬佩不已。
薛艺采听他夸赞自己,不觉面泛红晕,有些羞涩道:哪里,哪里,这是我师傅教我的《少侠游》,在山上学艺时,常对空山而歌。今见景色秀美,不禁歌来,却让李兄见笑了。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对面山后传来打斗的声音,薛艺采示意李慕华一同前去看个究竟。李慕华会意,二人施展轻功来到山旁,探目一看,见山前有十人分东西两侧。
一侧六名青衣男子,一侧四名紫衣女子。中间,一三十左右的男子手持长剑正与一二十来岁的女子相斗,那女子双手无物,权仗拳脚。李慕华正寻思这些人是何来历时。却听薛艺采大声道:静心师姐,净月师姐,清月师姐,红秀师妹,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间,人已来到众紫衣女子近前。
那三名女子见薛艺采到来,皆围上去,拉手搭肩,问长问短起来。那正相斗的两人闻听有人前来,便收招各归其位。
那紫衣女子收招来到薛艺采面前,说道:薛师妹,你怎么这身打扮?薛艺采忙施礼道:静心师姐一向可好?师妹我在江湖上走动,女装多有不便,故着了男装。说话间,将头巾取下,一流长发披散下来,原是个女子。
李慕华见薛艺采现出女儿身。不禁一惊,他自小见过的女子只有祖母、母亲,并邻居王景之妻。况那是年幼,与男女之别知之甚少。
先前虽觉薛艺采行事有些含蓄,言谈不似一般男子那般,但却未想到这层。想到昨夜痴迷之态,心中着实有些懊悔,更有羞愧。本想不辞而别,却又担心薛艺采安危。想现身一见,却不知如何面对。正踌躇两难之间,却听持剑男子喝道:你们聊得倒快活,还要不要一决高下了。
薛艺采不知发生何事,因问静心道:师姐,发生何事,你们何故打斗?静心有些不悦道:都是你的不是,你偷跑下山,师傅生气,把我们几个师姐妹骂了一顿。她老人家又担忧你在外面受苦。命我同净月、清月、红秀三人下山找你。
那净月跟着说道:是你热闹了师傅,反而让我们跟着受苦。清月并红秀皆埋怨了几句,言辞虽厉,然却声色轻柔。显是责怪之意因见面之情而消去大半。
薛艺采自知理亏忙吐了吐舌头。静心继续说道:我们下山后一路往东探访你的下落,不想走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你的消息。今日却在这里遇到这几个无赖拦住去路。说话间手指对面六名男子。那为首的持剑男子笑道:姑娘可不要冤枉我等,若不是你们有错在先,我们怎会拦你们的去路。
薛艺采听他们对话,各说各词,心中疑惑。因问道:静心师姐,你且慢慢说是怎么回事?那净月是个急性子,抢先说道:薛师妹,事情是这样的,我四人正赶路间,谁料这六个莽汉突然从这山后面窜出,愣说是我们将他们的猎物吓跑了。非让我们陪给他。不然的话,就…….净月忽然面红耳赤,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红秀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百无禁忌的年岁。她接道:他们好不要脸,说不陪给他们猎物,就要让我们做他们的媳妇。说着也面泛红晕。
那六名男子闻言,哈哈大笑。口中念念有词,一个说好媳妇别害羞。另一个说好妹妹别害臊。只听得薛艺采怒气顿生,面色通红。转身冷笑道:好不要脸的家伙,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话间身形逼近那为首男子,一招“落英缤纷”探掌直击对方面门,那男子道一声来得好,话音没落,剑光便到。一道剑气击向薛艺采。薛艺采本以为对方不过平常身手,心中并不在意。哪料这道剑气却威力无穷。说时迟那时快,薛艺采见剑气突至,忙收掌侧身避开。饶是身法快速,不然非伤到不可。
那男子见一招未中,暗暗叫好。手中长剑却并不停留,一招“仙人指路”直刺薛艺采胸口,薛艺采知道厉害,不敢用手来夹。只得施展轻功越出圈外。
一旁的净月道:薛师妹接剑。薛艺采转目见净月将腰间长剑掷来,忙用手接住。复转身形,与那男子都将起来。二人片刻便过了三四十招,却不分上下。左右人等且看一个身形稳住,挥剑有度。一个身影轻妙,舞剑有神。不禁大气不出一声,直看得忘记叫好。
山后的李慕华见二人斗剑有些章法,刺、扫,推、屏招招皆是上层修为。不觉暗暗为薛艺采担忧。其实屏他的武学修为,这男子绝不是敌手,本想现身相助。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此刻突然现身,怕会分了薛艺采心神,不如静观其变,若薛艺采有失,再暗中相助。他想到此处,轻捡一枚青石子,握在手心,以备运用。
薛艺采见久战不下对手,心中称奇。忙飞身越出圈外,问道:你是何人,姓字名谁?若被我杀了,死后到阴曹地府也有好个名讳。
那男子冷笑道:若想伤我,且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说话间,人到近前,一招“飞剑落叶”横扫而来,薛艺采见对方来得迅速。忙将手中长剑来挡。只听“铛”的一声,双剑相碰,剑星四射。薛艺采感觉手臂发麻。后退了几步,那男子也是退后几步。
薛艺采定住身形问道:如你这样的武功,定有来历,且报上名来,我剑下不杀无名之人。那男子见薛艺采剑法不弱,也是称奇。说道:若问我是谁,你可知道离此百里有座山名‘昆仑’,昆仑山上有一道观名‘逍遥观’。
一众女子闻言皆心下一惊,静心上前道:你难道是‘逍遥观’里的道人?那男子笑道:我非道人,我乃俗家弟子,是‘逍遥观’掌门‘无静’道人的俗家弟子何云飞。静心惊道:原来如此,那你可知道我等是何门派?
何云飞笑道:先前不知,不过刚才与你师妹交手,知道一二。你们可是‘峨嵋峰’的‘清修观’门人?静心道:不错我等乃是‘慈眉’道人的弟子,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咄咄逼人。何云飞冷笑道:笑话,你们‘清修观’向来与我‘逍遥观’不和,今日让我遇上,算你们倒霉。
静心惊道:此话怎讲,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本是同宗同气,一道二门吗?静心本是修道之人,话语虽严,然语气平和。何云飞笑道:你所言的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师尊与你师傅已无往来。皆因你师祖伤了我师祖,难道你的师傅没有告诉你们吗?
静心虽听师傅说起两位师祖生怨之事,然已是十年前之言,那是年幼,如今听他一提,方回忆起来。于是说道:这事已经过去将近百年,难道你的师傅还没有释怀吗?何云飞哈哈大笑道:师傅他老人家乃修道之人,非我凡家弟子。我只是气不过你师祖的行径。
其实这何云飞本是六根未净,凡心未死,此次下山皆是因为色心难当。今见静心等人面容姣好,色心顿起。至于师祖两派有嫌之言,皆是胡乱加以名头罢了。
一旁的清月听他言师祖的不是,当下不悦,上前喝道:无耻之徒,胆敢说我师祖,看剑。说话间,拔出腰际长剑,直刺何云飞。何云飞见她持剑来刺,忙将手中长剑来挡,剑尖相点,剑气旋绕。二人皆运足内力,互不退让。这清月虽是师姐,然剑法修为却不及薛艺采。内功更是不如这何云飞洪厚。
约一刻左右,清月渐感手臂发麻,体力不支,额上已然见汗。忙将左手用来,双手齐握剑柄。饶是如此,也是甚感吃力,面色渐渐发白。
这男女本就体力有别,凡男女比试较量,拼内力者甚少,只因清月在“峨嵋峰”长大,未曾离开。这次下山初涉江湖,没有对手较量经验,虽昔日常与师姐妹比武切磋,皆是点到为止,未拼全力。这次与何云飞较量,却是生死一线的斗法。她哪里知道这些道理。
而何云飞却是老道有成,江湖经验丰富。他见对手体力难支,心下得意,忙运足气力将真气灌到剑上,但见清月一个趔趄向后摔出丈余,山后的李慕华刚欲现身来救,却被薛艺采抢先出手扶住,不然非摔个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