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雪,倒未曾见过,只略有几场相近的。八 一 ? w?w?w?.”
身旁一人,眉如远山微黛,目似晴水点漆,正是苏春水,因取了青梅第一,助师门免了重罚,眉宇舒展,不复那时忧丝结愁,颜色更盛几分。
“说起来,我那时远游极北之地,倒见过比这更大的……”
二人立在冰上,随意说着话,远远望向湖中心,那儿一团星也似的黑点,正是参与玄武之议的各位大宗师们,不知正在讨论些甚么。
湖东边一片芦蓬,皆是各派年轻弟子,随门中长辈前来增进见识,交流同道来着,一时熙熙攘攘,论朋结侣,也算是少有的盛会。
秋心无意凑合,只来看个热闹,她二人孤零零站在外面,离群索居,颇为显眼。尤其是苏春水,与武当墨歌齐名,于青梅境中俱有杰出表现,压下一众同辈,隐隐各为佛道年轻一代领袖人物,武功又高,人又生得极美,引得一众少侠频频张望,见她与个少年站在一起,言笑晏晏,颇为亲密,吃味者极多,却也多知世子身份,极受皇帝隆宠,前番遇刺,更是一波三折,惹出偌多大高手,倒也无人不长眼,上来寻衅。
雪未止,展眼一日过去,各位大宗师飞天的飞天,步行的步行,领了自家弟子们,各散了。
正要去问无情有何进展,忽有一人踏雪而来,缁衣青丝,幽美安详,翩然徐然,气清而静,倒与身旁苏春水有几分相像,秋心一眼认出来人,心中一动,脑海飞快闪过此人性情资料,所为何来,又该如何应对。瞬间已有决议,当先施礼道:“后学末进陈远,见过师斋主。”
苏春水垂,沉默着。
师妃媗颔微笑。仔细瞧过二人,道:“好孩子,难为你啦!”
“师父……”
苏春水猛然扑入师妃媗怀中,香肩不住耸动,低低抽泣。哽咽着:“那大劫……当初值得您那样做么?”
师妃媗轻轻拍着她后背,温和道:“一城地狱,一世地狱,终成一人地狱,世间玄妙,谁能尽知呢?”
听了这话,苏春水似乎慢慢平静下来,轻轻离开师父怀抱,玉脸染晕道:“让陈兄见笑了。”
秋心道:“师徒交心,真情流露。至纯至率,有何可笑?”
师妃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道:“世子见障无碍,倒比我这痴徒儿更近佛法真意,当真难能可贵。”
秋心微笑道:“晚辈只是未曾见障,怎敢称无碍?前辈所说佛法真意,更是不敢当。”
此言一出,师妃媗一怔,看了看自家徒儿,长叹一声:“世子原是无情人……我欲将我这徒儿暂托于世子。以全你二人幼时因果,可好?”
苏春水脸上飞起红云,却也未作小女儿之态,只将一双眼睛望向秋心。眸中情思百转,醉人醉心。
秋心微笑不变,道:“入情情绝,得心心死,枯荣寂定,空定悉地……师斋主欲效你旧路。借我之****,而助苏姑娘彻悟么?”
师妃媗盯着秋心,喧声佛号,道:“世子答应么?”
秋心语气淡淡,道:“暂托不敢当,只是不久后我有一件事,或许要借苏姑娘之力,只要她助我成功,因果自当两清。届时我有一桩秘密相告,悟道与否,要看苏姑娘自己。”
此语凛冽如冰雪,毫无情谊可言。
苏春水慢慢垂下头去,谁也看不到她此刻神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甚么。
师妃媗本拟“暂托”之语一出,这少年世子纵然话中无情,心中却必对徒儿有所牵挂,年少色艾,定会同意无疑,却不料被一语道破目的不说,竟还能当着苏春水说出如此绝情绝义的话来,似乎纯粹在谈一场交易:
她帮我做事,我助她了断因果!
如此赤|裸直白,毫不在乎苏春水怎么想,似乎她不是一位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而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此刻就是脚下块深寒冰雪,恐怕也要比这位世子暖和一些。
师妃媗自知余寿不过十余载,所牵挂者除那大劫外,只此一个徒儿,此番为她谋划,不防一开始便被秋心一剑刺中要害,全然不按情理来,幸终修持深定,灵性圆明,缓缓道:“世……”
苏春水缓缓抬起头来,面上一片平静,道:“师父,此事请允徒儿与陈兄商议如何?”
师妃媗凝视着她晶莹如玉,隐隐透明的小脸,又深深看了秋心一眼,道一声:“也罢……”踏雪而去,转瞬消失在茫茫冰雪中。
“陈……”
苏春水一语方出,便见秋心脸色白的可怕,忽然轻轻一跺,绯红闪处,脚下现出一个整整齐齐的冰洞来,尔后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湖里。
苏春水一呆,完全不明所以,尔后各种念头纷杂闪过,深深吸气,终于从秋心绝情话语中醒过神来,恢复灵明,知必有因:“凭他功力,又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足可支持数天……只是……只是他脸色那样白,莫不是与师父对谈话耗神太过……唉!”
忽然想起维扬长生境时少年那扯谎不眨眼的样子,苏春水长长叹息,轻轻跺足,也掉了进去。
微光一闪,罡气早遍布周身,转为内呼吸,凝神一探,现人正在七丈下方,便潜了下去,现他双眼紧闭,脸色虽极苍白,周身却散出一股热力,炙热无比,沸动湖水不住升温,冒出极密集的细小气泡,尔后咕咚咕咚地上升,炸开,片刻间已有沸腾之势。
见此情景,苏春水反放下心来,知他是因莫名其妙大耗心神真力,又竭力维持不变,使得虚热过脉,真气未能及时走通所致,只需将这股热力散出来,便可无事了。
苏春水也不上去,静静守在一旁,不住思索,眸光流转,忽然一亮……
秋心早知苏春水举动,心中无奈,终将热毒尽数散出,睁开眼来,挥了挥手,齐齐上浮,跃上冰来,一揖到地:“苏姑娘,方才实在对不住。师斋主境界太高,我与她言语心神交锋,为掩去真正情绪,不得不故作无情,说出那般绝情之语,若伤了姑娘之心,实非我本意。”
“哦?”苏春水微笑道:“那你本意是无情,还是有情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