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赵廷美一指抵在唇上要星乔禁声。他探出身又朝候府门前张望了一眼,确定那边的守卫还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后,他赶紧拖住了星乔的手将她带离了巷子来到后面一条街上。
星乔眼见着咫尺之远的地方踏步就到,不甘心地要往回走,根本也不去想赵廷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出声哀求:“别拦着我……”她泪水涟涟、声音哽咽如丝。
赵廷美惊异于她悲痛欲绝、孤注一掷的表情,指着违命候府的方向说:“你没看见候府门口森严的守卫吗?那都是晋王一手挑出的武士,你贸然去闯不等于送死?”
赵廷美的话显然不能撼动星乔,她不住的摇头:“我不怕,我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便就要见到他,我一刻都不想等……我真的不怕。”提到李煜,星乔眼中又是一拨热泪涌出。
“他?”赵廷美品味,认真地问:“他是谁?”
星乔吸吸鼻子:“是我的……”差点冲口而出,星乔连忙改到:“国主,就是……”要说出违命候这难听的三个字就好比要凌迟星乔,对着赵廷美一双眸子的逼视,她低声吐出:“违命候。”
“李煜?”赵廷美很难相信:“你是南唐人!”
星乔点点头,迎上他:“南唐人就不是人了吗!你们皇帝不是说会善待我们吗?国主为了子民不受屠戮肉袒献国,难道还不能表诚心吗?你们封他一个侮辱的名号还不算为什么还要禁锢他!”
赵廷美静静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星乔的紧张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还是溢出一笑:“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些只是一些宋人的意思,比如我,”他自诩的神情一闪:“我就不赞成他们这些做法。”
“你不赞成?”星乔寻思问:“你和那个什么晋王不一样吗?”
赵廷美承认并戏谑:“当然,不过这些我不用跟你说吧!我只不过是来好心的提醒你,侯府门前狼兵多,不要以卵击石连累了无辜的人。”他加重“无辜的人”眼神看向违命候府。
星乔看着赵廷美轮廓分明、邪狂不羁的面容,想由此看出这人到底是敌是友。她甩甩发重的脑袋,反正这一会儿是看不清了。赵廷美……她忽而一笑,急忙捉住赵廷美的衣袖:“不要紧啊!你不是在这儿吗?那禁卫军守住的皇宫你都能如入无人之境,这个小小侯府还能难倒你不成?”
赵廷美两手交叉夸张地露出一副怕怕的表情:“是皇宫我才不怕,就算被抓到也不过是当本王和大家开一个玩笑而已。这里可不同,这里面住的可是南唐的旧主~我若擅自造访岂不大有可疑?”
星乔不禁撅嘴:“这些是你的推辞罢了,以你的身手如果想要帮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赵廷美听言,居然非常认同的点头。过后,他不无叹息地摇头:“只可惜——就算我现在想帮你,恐怕另一个人也不会答应啊~你说是吗,李大人?”说着,他从怀中抬手,拇指朝着身后指了一下。
星乔心中一惊,侧身朝赵廷美身后看去。只见浓浓的夜幕之中,果然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待他身影踱步渐近,李继隆雕塑一般的身姿和面容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他见到赵廷美,仍旧不忘恭谨地掀袍单膝行礼:“见过魏王。”
“平身。”赵廷美颔首风度地让他起身。
这时这种姿态出现的李继隆横空出世得令人生畏,星乔的手心寒意顿生,比之更烈的是心里的寒意!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跟踪我?”
李继隆面不改色地陈述:“我没有跟踪你,我比你还早来了半个时辰。”
星乔的眼里满是惊恐与忿恨:“原来这只不过是你胜券在握的狩猎游戏!呵呵,作弄我很有趣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满意了对吗?”星乔泪水盈眶的苦笑。
李继隆看向她,从容自若地说:“我说要放你便是真放你,你去任何其他地方我都不会阻拦。只是,我从来也没有说过,会放你就会让进你违命候府。”
星乔被他的话噎在那里,气氛一时凝结。赵廷美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打趣道:“其实,本王认为她一介女流你堂堂李大人让她进去也不会翻出多大的浪来的。”
李继隆侧目看向赵廷美:“王爷,您也看见侯府前的把守了。晋王的意思是没有谕令任何人都不能见违命候!”
“哈哈,”赵廷美畅意朗声笑道:“晋王的意思?少把晋王抬出来吓人,这恐怕更是你李大人的意思吧!谁人不知你就是晋王的红人,这门前把守的不都是你李继隆的人!”
原来这样!
星乔猛地向李继隆看去,陷入不能置信之中。世上竟有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是又如何?”李继隆嘴角撇起邪傲的一笑:“这只不过会让妄想闯入的人感到更难而已!”
李继隆傲慢的态度似乎也惹到了赵廷美,他休整好怒气继续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到:“李大人说话真不客气!本王的薄面也不给……”
“臣不敢,”李继隆拱手一揖、晓以利害:“李唐平灭时日方短,实在不适宜掉以轻心。望王爷以大局为重,以社稷为念。”
赵廷美撇撇嘴:“你跟我二哥真像,永远冠冕堂皇、义正言辞。”
李继隆微微一笑:“王爷过奖。”他继而转过身来,缓缓绕着星乔:“相比较阻止一个小女子夜闯侯府,臣更感兴趣的是她究竟为什么那么想见违命候~”
赵廷美一怔,好像这也是他感兴趣的。于是附和道:“不错,如此罔顾性命其后必定有很大的根源。”说完,眼神也向星乔打来。
在两双锐利的眼睛逼视之下,星乔只觉得后脊的冷汗一下子就发了出来。她一步步的退却,可是李继隆更一步步的逼近,丝毫没有会让她回避这个问题的机会!
“我……”星乔睁着鹿儿一般惊慌的眼睛,从茫然一片的脑中极力的搜索着搪塞之辞:“我……”可越是焦虑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你最好不要说谎哦~”赵廷美一旁“善意”的提醒。
星乔张皇地来回望着眼前二人,心脏噗咚噗咚地仿佛要从嗓口跳出去:“我……啊不,他”星乔忽然脑中一闪,她闭上眼睛豁出去一般说:“他是我的心上人!”
!
心上人?
她话音一出,李继隆和赵廷美都为之一怔。
李煜的风华绝代他二人都曾见过,迷倒这样一个小女子只怕不费吹灰之力!李继隆和赵廷美相视一眼,已有七分信了这话。
星乔咽了咽喉咙,振作说到:“既然事已至此,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赵廷美恍然若失,没想到这倾国倾城的佳人早已心有所属。虽然他一生仰慕过无数的女子、也得到过无数的女子……但不知为何这一个这么令他心痛!
就连这时她满面泪痕、执着无惧的模样他都还是喜欢。她是那么的不同,她美得生动、美得倔强、美得那么勇敢……只可惜竟已经有人在她的心上!
想他与李继隆二人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出众人才,可是她竟然视若罔顾,一心只想见她的心上人——一个失权失势、身心都被禁锢的前主!
“你又没有闯进府,我们当然不会杀你或剐你!”赵廷美也似乎只是惯性地说着话,他此刻心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直觉。
星乔试着望向李继隆,他决然的态度仍然一眼便知,当下想从他的口中得到应允、或者是从他眼皮底下混进府去只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星乔垂下双敛,默默接受这个事实。她移动重如铅石的双足缓缓走回那条巷子,又回到那矮墙边……她决定,再远远的看一眼违命侯府。哪怕只是看一看……
泪眼瞬间将眼前的一切模糊,那“违命侯府”四个字飘忽起来,就像他们一样飘忽的命运。仅仅只有百米之遥啊,却是这么的难以逾越!
赵廷美望着星乔纤纤的背影,微微抽动的双肩实在令他心有不忍,他走上前去对她温柔地劝道:“来日方长,切莫跟这个石头样的人死磕。你先随我回王府吧!”
星乔转过身来,此刻赵廷美几句慰藉的话语让她倍感温暖。她向着赵廷美乖巧地点了点头,几颗豆大的眼泪频频掉下。
赵廷美疼惜地为她拭去,宽慰地对她一笑。他也自问自己好像鲜少这么温柔,莫不是自己多情的功力又大增了许多?!
扶着此时已体力透支的星乔,赵廷美二人朝回路走去。经过李继隆身旁,他仍旧纹丝不动。赵廷美摇摇头,心中暗恨他实在不懂怜香惜玉。
“你现在不能回王府!”赵挺美和星乔已经走过李继隆三丈,他忽然放话。只见他从容回身走近二人,不容拒绝的从赵廷美手中扶过星乔到自己怀里:“如果王爷你不想所有人、特别是公主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还是把她交给臣吧!”
赵廷美双眉一沉,手中却任李继隆将佳人夺去。他提醒得其实很对!只是还是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星乔求助的看向赵廷美,口中哀呼:“王爷……”
长吸一口凉气,赵廷美“嗖”地从李继隆手中掠过星乔。他瞬时脚下发力,三两步一垫,二人便以疾风之速在李继隆眼前晃过!
星乔之觉得腰间一紧,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违命侯府内高高的屋顶上!
“既然来了,还是看一看吧!”赵廷美在她耳边说。
啊!
星乔转头低下看去,只见脚前的一处是极其幽静的院落,门扉紧闭的小楼中还亮着隐隐约约的烛光,一个被烛光拉得纤长的身影从纸糊的窗户上显映出来……
如梦如霰啊,如梦如霰……
“父王!”她在心里大声的呼喊。
星乔的眼泪决堤一样的落下,不知不觉滴滴落在了自己的衣襟、也滴在了赵廷美的心上。此生愿得此人此情,死亦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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