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不决,一旁的护卫却很是干脆的掏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递给那老板,还道了一句:“且等一等再结算,我家小姐许还会看上别的东西。”
老板捏着银票在手,一张脸笑得愈发灿烂起来,殷勤的让伙计又寻了几样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让慕槿岚一一过目。
当着外人面自然不能显出小家子气的样子,慕槿岚便意思着看了看,却也不敢再乱选什么,末了只又要了一只鎏金花插簪梳,一只玉鸟花纹梳,便打住了不再看了。
护卫跟着掌柜到后面去结算银子,出门后慕槿岚悄声问他统共花了多少,打算回去之后再补给舅舅,那人却笑了笑道:“来时爷特意吩咐过了,说崇州倒也算得上是个富庶地方,往后可能为了赶行程就不会再在别处停船,小姐若是缺什么物什不如此番一并补齐的好,至于银子不必担心,出门在外若是还似在家中一般束手束脚的倒也无甚趣味,何况又是一家人,相互不必计较太多。”
一番话说得很是在理,慕槿岚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舅舅从来不将她当做外人看,而她却还在计较用了舅舅银子要还回去,倒显得自己将舅舅给看生分了。
何况日后时日还长,她还有得是机会孝敬舅舅,此番在银钱上如此纠结倒真是她的错了。
慕槿岚脸上复又扬起笑容来,轻声细语问那人道:“舅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启程,我们也好动身回船上去,可别耽误了行程。”
护卫恭声道:“约莫是明日一早,船已经在码头停下了,小姐只管逛便是,有我们跟着您回去再玩爷也放心的。”
慕槿岚放心了,不再啰嗦其它,带着雪雁和莺歌转眼间又进了一家铺子。
她确实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添,又难得有这样停船靠岸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才是。
如舅舅所言,崇州虽然比不得苏杭,但也的确算得上是富庶,虽不连同海港,却难得有很多舶来品,慕槿岚看着新奇,禁不住挑了一些少见又精巧的买了下来,不知不觉便逛到了掌灯时候,东西买了不少不说,两条腿也走得有些酸胀,腹中饥渴难耐,便大着胆子尝了点街头小吃,却又怕吃坏了肚子,只是浅尝辄止,等回了暂住的客栈时慕槿岚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没精神。
她前脚刚进客栈的门,后脚齐修和谢晋之也从大门外走进来,两方人在大堂里碰了个正着,慕槿岚打起精神来同舅舅他们问了个好,齐修见她身后的丫鬟和护卫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了然的笑了笑,让小二带慕槿岚回房中歇息。
到了房中换下外衫,慕槿岚一头歪在床上就不想动了,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会儿又被雪雁叫醒了,说是舅老爷让人送了吃食来。
方才慕槿岚在外面只吃了半块梅子糕半块海棠糕,雪雁担心她晚上空着肚子睡过去了明天早晨起来会身上没力气,就让莺歌过来一起帮忙,半是哄着半是扶的将慕槿岚从床上扶起来,搀到了桌前坐下。
“舅老爷让送来的都是好克化的吃食,小姐多少尝一点,还有桂花赤豆鸡头米呢,小姐从前不是最喜欢吗,不晓得这崇州做得和杭州是不是一个味道。”
听到喜欢的吃食,慕槿岚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来,雪雁见状忙盛了一小碗出来给她,慕槿岚捏着勺子尝了尝,道:“比杭州做得甜了些,不过是用蜜糖,吃着倒也不腻得慌。”
一旁的莺歌趁机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水晶梅花包,哄着她吃下后又夹了些腰果芹菜心……两人如此费心倒也不知不觉哄着一直犯瞌睡的慕槿岚吃下了些东西,又陪着她在房中来回走了走消食。
走了两圈慕槿岚稍稍有些醒了神,逛了大半日身上微微有些汗湿不舒服,便让雪雁去问问客栈中有没有沐浴的桶和热水。
雪雁问过后回来没多久,便有人外面敲门,扛着崭新崭新的大浴桶送进来,殷勤的笑着道这浴桶是库房里新取出来的,还没人用过,又用滚烫的热水仔细洗过了,大可放心用,热水一会儿便送到。
慕槿岚觉得这客栈里的人很是贴心,便让莺歌拿了点碎银子给小二做赏钱,小二欢天喜地的走了,过后不仅麻利的送来了热水凉水各若干桶,竟还送了一小瓶子玫瑰油来,说是掌柜的让送来给小姐的。
慕槿岚将那瓶子玫瑰油赏给了雪雁和莺歌,告诉她们可以滴在帕子上或是将滴了玫瑰油的棉絮填在香囊里,味道一样可以保存很久,两人都很喜欢,慕槿岚泡在热水里闭目养神时,她二人就一直在一旁小声讨论着该如何用,兴致勃勃的聊了一会儿才发现慕槿岚不知什么时候竟又靠着桶沿睡着了。
雪雁哭笑不得的将她唤醒,一边让莺歌去取外衫来给慕槿岚披着,慕槿岚迷迷糊糊的由着她们帮自己擦干身上的水又换上寝衣,连怎么走到床边去的都不晓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早膳慕槿岚用了些甜酸乳瓜和甜酱姜牙,喝了半小碗荷叶粥,又用了些崇州的箱子豆腐,加上昨夜睡得香,出门时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仿若新开的芙蓉花一般娇艳动人,惹得在客栈门口摆摊子的妇人啧啧称奇,禁不住凑在一起议论这是哪家的小姐容貌生得真是好看。
慕槿岚在雪雁莺歌陪同下回了船上,刚刚坐定便有人来敲门,送了慢慢一大盒子的零嘴来,冰糖核桃,芝麻南糖,五香杏仁,奶白枣宝,金枣,桂花枣泥糕,各色蜜饯应有尽有,还都是些能存放的东西,满满当当一大盒子上下两层,足够她一路打发着时日吃到杭州了。
来送盒子的婆子早就看出齐三爷有多宠着自己这个侄女儿,对着慕槿岚便不由带上几分讨好,殷勤的同她道:“这船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三爷的意思是趁着早晨新鲜多采办些食材储着,往后可能就不会再靠岸采办了,大小姐有什么喜欢吃的可一并告诉老身,老身下船去替您买齐了,往后也好做给您吃啊。”
慕槿岚笑了笑道:“我随着舅舅就好,不必再这样麻烦。”
那婆子又劝了两句,见慕槿岚确实没心思,便笑了笑告退了。
慕槿岚让莺歌关了门,取出她前几日一直绣着的花样子,坐在窗前绣起花来。
往下的航程一路都是顺风顺水,不知不觉间竟很快就抵达了杭州。
临抵达前一晚,齐修便拨了两个婆子来帮着慕槿岚收拾箱笼。虽说在船上吃住了不少日子,但用到的东西多半都是舅舅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路上几乎没打开过几次箱笼,寥寥几次也不过是取了几件衣裳,用了几件首饰罢了,这都是些贴身的东西,不能假外人之手,早早的便又雪雁清点妥当收拾起来了,两个婆子来转了一圈没寻着什么活干,慕槿岚却笑眯眯的赏了她们两人一些碎银子喝茶用,轻而易举的将心花怒放的二人给打发走了。
船将将靠岸,慕槿岚便带着雪雁和莺歌站在船头往岸上张望,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如意坊慕家的马车,码头上站着几个打扮体面的仆妇和丫鬟,个个都面生得很,但不难看出都是慕家出身的人,眼下她们正一脸焦急的打量着正在靠岸的几只船,其中一个眼尖的仆妇看到了齐家的船,当即快步往这边过来,与她一道的几人见状也赶紧跟上,分外殷勤的立在码头上相迎。
船完全靠岸后,慕槿岚才下船,脚刚踏上码头的青石台,就被恭候多时的仆妇们给围住了,一个个笑脸相迎,殷勤的上前来给她行礼。
慕槿岚生在京城,虽说祖宅在杭州,但此番却还是第一次回来,对于眼前自称为慕家仆妇的几人也是陌生的很,便只是抿唇冲她们笑笑。
几个仆妇见状神情更是了不得,一个个嘴上抹了蜜一般的将慕槿岚夸了一遍,不过那些个好听话里十句有□□句都是在围着她的容貌说事,这让一旁伺候着的莺歌很是不悦,有好几次按捺不住想要说几句,却被慕槿岚用眼神拦下了。
雪雁最是懂慕槿岚心思,见状悄悄的同莺歌耳语了几句,莺歌一脸不情愿却还是点点头,转身悄悄的回船上看着那些婆子小厮们搬小姐的箱笼。
眼前的几个婆子虽然口舌多,但毕竟是在慕家当差的,也知道万事有度,好听话说完后便隐晦的报起家门来。
这倒是让慕槿岚吃了一惊,眼前的仆妇竟然不止是二叔府上的,三叔府上竟然也来了人。那个卯足了劲跟斗鸡一般能说的婆子就是慕槿岚三叔府上的仆妇。
如意坊分宗的时候慕槿岚还未出世,关于分宗的细节也不过是从奶娘口中听到的一二,她记得奶娘提过分宗时三房为了银子同长房和二房都闹过,还要了大半祖宅去,虽说最终三房成了分宗最大的赢家,但却因着银子弄坏了名声。
分宗时长房没要宅子,她祖母更是在分宗之后直接带着忠心的仆妇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定居,而二房也将分到的祖宅给闲了下来,反倒是在另一条叫做梅花堂的街巷上掷了大笔银子置办了一栋大宅子,那梅花堂离如意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二房里里外外透出的意思,就算是跟三房划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