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有点茫然。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称,也根本不可能明白它的意思,但他心里却猛然掠过一丝悸动,好似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轻轻碰撞了他的胸腔一样。
他下意识地想摸一下额头那一道伤疤,却又生生忍住了。
“或许,换一个简单一点的说法,”邓布利多朝着哈利笑了笑,“星沉子小姐曾称呼它为,灵魂碎片。”
哈利的脸色一刹那就变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一般,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他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座位上,脸色惨白,只想抬起头来看看邓布利多和星沉子面上的表情,却好似被人施了石化咒一样,动也不能动地在那儿坐着,只觉得后背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那是什么?”他听见小姑娘像是没事人一样,还是那种满是天真和好奇的语气问邓布利多道。
“魂器是黑巫师用来寻求长生的装置,是一种邪恶的黑魔法。每一个魂器中都藏着一个为了防止死亡而置入的灵魂。”邓布利多回答道,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哈利有什么不对劲,“之前曾有少数巫师把灵魂分裂成两份,一份置入魂器中保存,另一份残留在身体中,以此来追求永生。”
哈利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
“追求永生的方式是分裂灵魂?你们这里……风俗还真是奇特啊。”小姑娘啧啧称奇,“是不是因为这样一半死了,另一半还能接着活?但是这样副作用很明显啊,没有一个完整而纯粹的灵魂为基础依托,人的理智、情感、感官、记忆,也许还有魔力……统统都会受到影响。我还以为这个理论就算被提出,也仅仅是个疯狂的猜想,不会有人去尝试的,因为太明显了,它的副作用太大了,根本行不通呀!”
“这就是为什么伏地魔后来越来越疯狂残暴,嗜血且疑心太重,落得如此下场。”邓不利多摇了摇头,“通过杀戮,分裂灵魂,这就是你告诉我说,那天笔记本里的汤姆说的,他超越了前人所有的成就,永远不会死的原因。”
“我发现你们这里的纯血真是有够奇怪的,不是精神洁癖就是偏执狂。”小姑娘嘟起嘴巴,满是不以为然,“小汤姆真是鬼迷心窍——通往长生的道路千千万,却最终付出这样不等值的代价,根本得不偿失嘛!”
邓布利多没有对小姑娘完全不在一个点上的思维进行评价。他只是很诚恳很严肃的继续说道:“在第一眼看到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个非常高深、可怕的黑魔法。对此我有过很多种猜想,但是‘魂器’这一概念,可以说,如果我的猜想有一百种,那它就是一百种中最邪恶、最可怕,也许最愚蠢,却是后果最严重的一个结果,但结果,最终变为现实。”
他看了一眼哈利,挥了挥魔杖,相当体贴的为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哈利添了一杯热烘烘的蜂蜜酒:“啊,哈利,虽然你现在喝这个有一点点的超前——不过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偷的让你长一些暖暖身子。嘘,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教授,”哈利双手捧起了杯子,好像从其中的热度中汲取了力量。他并没有喝一口,而是抿抿嘴,坚定地说:“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就是魂器。就是伏地魔制造的,想要长生不死的那个东西。”
“我想说,那可能是个意外,孩子。”邓布利多和蔼的说,“关于这方面的知识非常的少而隐晦,我也花了大量的精力去寻找。但是根据我现有的这一部分资料来看,你很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哈利重复了一遍,嘴唇还是白色的。
“我恐怕是这样。”邓布利多说,那双湛蓝的眼眸透过月牙形的镜片看着哈利,有若实质的安抚,“你如果愿意,可以听听我这个年纪大了的老年人,唠叨唠叨自己找到的一点踪迹?”
“您请说,教授。”哈利深吸一口气,说。
“当我听了星沉子小姐关于灵魂碎片的惊人之语时,一种预感就在我的心头成型了。我明白,我必须在伏地魔有所行动之前,去验证这个结果。所以,我抽了一些时间专程找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并拜访了他。哦,我需要向你们先介绍一下这位老朋友,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前斯莱特林院长。对了,在他还在霍格沃茨任教的时候,他还教过你的母亲莉莉呢,哈利。他非常欣赏你母亲的魔药才华。”邓布利多朝哈利眨了眨眼,哈利趁机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又喝了一口蜂蜜酒。
确实,跟邓布利多说的一样,他感觉暖和多了,也感觉好了一些。
“斯拉格霍恩喜欢和有名气、有势力的人结交,他总能注意到那些具备特殊才能的学生,因而创办了一个叫‘鼻涕虫俱乐部’的社团,为他欣赏的人进行交流提供了一个平台。当然,他也总能从他的得意门生那里获得实惠和好处,而且为此感觉到得意。”邓布利多说道,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当我们姑且将这种行为归结为个人爱好吧,孩子们。”
随即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然而,他却犯下了一件大错。他看错了一个学生,并且错误地向这名学生提供了一些禁忌的信息。”
“伏地魔。”哈利说。他面无表情,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
欣赏母亲的老师同时欣赏并提供了那个最邪恶的念头和思想给伏地魔,哈利心中犹如波涛翻滚,却咬紧牙关一点都不愿流露出来。
“是的,他也是汤姆·里德尔关系最亲密的魔药学教授。如果说还有谁能给伏地魔提供魂器上的学术指导,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斯莱特林的前校长了。他知道的确实非常多。”邓不利多叹了口气,“我花了好几个星期,最终凭借一瓶62年的法国白兰地撬开了他的嘴——抱歉我用词太粗暴了一些。不过事实证实,确实是魂器,而与此相对的,他交给我的这一份记忆是被他修改过的——因为愧疚和逃避责任,我猜。所以我只能给你们看真实的那一部分,最核心的一点,短短的那一句话。”
有一段时间,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星沉子还在奋笔疾书,而哈利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好像只是愣愣的在那坐了一会儿,心中一会儿想要无力的责备和憎恶那位斯莱特林前校长,一会儿他母亲影影绰绰的影子却又从他的面前掠过。最后一道绿光,全部都消失了。
“我猜测,在古老的黑魔法典籍里,伏地魔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是魂器。只要把自己的灵魂附着在另一个物品上面,那么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都不会死,也永远不会老去。于是他开始试验这个方法。他成功了,他制造了不止一个魂器,然后把他们藏在了隐秘的地方。”
邓布利多看着哈利,接着说道:“是的,他消失了,不是死了。因为他是不会死的,除非他的魂器都被毁灭。”
哈利张了张嘴,他的嘴唇都在颤抖。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一位热衷于搜集这些灵魂碎片的小姐。”邓布利多话锋一转,朝呆呆的抬起头来的星沉子点头示意道,“所以,我不得不感谢你,星沉子小姐。你很可能会为我们巫师界带来更多令我这个老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包括把哈利拉近我的阵营?”星沉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很自然的说。
哈利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从没有如此强烈的希冀过如果此刻自己不在现场就好了。
“我从不承认我自己是阵营。”邓布利多心平气和的说。他那双像是代表智慧的蓝眼睛深深地看着星沉子,带着一种包容、谅解和坦诚的说:“你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想到了福吉——就是魔法部长。他可一直都很担心我和‘我的’凤凰社将会取代他的位置呢。但是,我想首先应该声明一点的是,凤凰社可不是我的。那是专门对付伏地魔的一个组织。他们虽不像英雄,但是却每个人都英勇无畏。”
“有很多人牺牲了,在面对伏地魔的时候。”邓布利多低声说,“我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多卡斯·梅多斯,他被伏地魔亲手杀害;卡拉多克·迪尔伯恩,我还记得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他在与凤凰社成员拍照后6个月后失踪了,什么都找不到;本吉·芬威克,哦,那是个可爱乐观的家伙,可是我们只找到他身体的一小块……还有马琳·麦金农,与凤凰社成员拍照后2周,全家一起被食死徒害死了,那时他的孩子才——”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哈利看见一点闪烁的泪光在他海一样的眼睛里闪烁。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阵阵发紧,但是他还是强迫着自己发声:“还有我的父母。”
“是的,哈利,还有你的父母。”邓布利多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他们真能称得上英勇无畏,他们是真正的、当之无愧的英雄……对不起,亲爱的,我给你讲了太多遍了,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陷入一场回忆……”
他最后端正了身子,认真严肃的说:“孩子们,我从不是阵营,我只是和那些愿意反抗伏地魔的人们站在一起,站在伏地魔的对立面。而你们,我的孩子们,你们现在扛起了这面旗帜。说实在话,我很愧疚,因为我总是把太多的东西压在你们的肩膀上,却从没当你们是孩子过……所以,我总想多叫你们几声孩子,来补偿一下我的愧疚……”
“教授……”哈利哽咽了,“我……我们……”
他低下头,几滴泪珠打在他的手背上,绽开了晶莹的水花:“我们终将有一天会长大。”
抬起手臂胡乱抹了一把脸,哈利接着说:“所以,有些东西我们必须学会承担。我愿意这样去做,这不仅仅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意愿。”
然后,他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对邓布利多说:“可是校长,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孩子。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