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的小木屋里,散发着刺鼻的烟卷味道。
小屋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火炉。火炉之上,淡淡的簇火,轻盈的跳动燃烧,温暖光亮着这昏暗的小木屋。
火焰一旁,有个脏乱的矮桌。矮桌边,几个少年正一边盯着矮桌上一张泛黄的地图卷轴,一边聚精会神的在黄皮纸上临摹绘画。
六七个少年,都不过十来岁的稚嫩年纪,小手更都有些纤细瘦弱,但那拿着制图墨笔的小手,却都稳定执着。
半晌,一个身穿麻衣的黑发少年,稚嫩的小手优雅的画出最后一个符号。
笔落,图成。
少年放下黑笔,甩了甩因为长时间绘画,而变得酸痛的小手。随即在身边少年讶然的目光中,轻轻站立起来,对着木屋里黑暗的深处,随意道:“海戈尔老师,这次的海图拟绘学习,我已经完成了。”
“什么,这么快就完成,怎么可能!”一个沉闷的苍老声音,从木屋的黑暗里传出。阴沉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讶异。
黑暗之中,步出一个身穿白袍的麻脸老者。老者手拿一个翠绿色的小烟斗,苍老不堪的身子略有些佝偻,一张坑坑洼洼的麻脸,更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老者看着黑发少年和他手中的牛皮纸。苍白杂乱的头发下,两只眼睛里满是讶异神色。
一手将燃烧的烟斗放在矮桌上,海戈尔一手从黑发少年手中,取过刚刚拟绘完成的地图。
只是一撇,海戈尔有些苍老混浊的眼珠,便是紧紧一缩。以自己当了几十年的绘图师的经验,一眼便能看出这副还散发着墨香的新地图,和矮桌上那旧的地图图形,经纬,都是分毫不差。
作为一个教授出无数制图学徒的老制图师,海戈尔当然知道一个普通人想要熟练掌握地图拟绘的时间是多长。
一年!是的,在有角尺和角规工具的帮助下,普通人学习一年才能流畅的拟绘那种简单的陆地地图,还不包括眼前这种复杂繁琐到极点的海图。
像少年身旁的那些同辈学徒,在不算误差错笔的情况下,都没能完成海图十分之一的绘制。但这种进度,才是正常人的学习进度。
海戈尔看着少年充满稚气却极为坚毅的脸,喃喃道:“不过一个月,你居然就掌握了这海图精确拟绘的技巧。阿尔法,你真的是一个百年不遇的绘图天才吗?”
这话即像是在问黑发少年,也像是不能相信的的自我拷问。
眼前的坚毅少年,自然是离开城堡的阿尔法。阿尔法微带着些不满的看了眼海戈尔腰带上还在燃烧的烟斗,摸了摸自己饱受蹂躏的鼻子,稚嫩的脸带着些轻松,笑道:“海戈尔老师,这地图绘制,也不像你当初说的那般困难嘛!就连这海图,虽然比陆地地图要多了一些元素,但还是很简单嘛!”
‘多了一些元素!’阿尔法身边的少年们都有些气短。一个月的学习,让众少年都明白,一副佛里斯市场里,正常出售的海图,包括详细的经纬度数,行船路线,甚至每个季节海浪的综合情况。这每一种元素,都要反馈在这一副成人头颅大小的地图上!其绘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比起陆地地图的绘制,麻烦何止十倍。这个怪物,到底是有多奇葩啊!”看看阿尔法一副悠闲的神情,众少年心中震惊道。
学习绘图技术已经有一个月了众少年心里都明白,在航海贸易发达的佛里斯,能照着一块完整的地图,拟绘出一幅一模一样的新图的学徒,其实并不算多。仅仅靠这一项技术,阿尔法今后,便能不愁饿肚子了。
而阿尔法还如此年轻,今后,必定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绘图师,甚至是,航海图师!
在沃伦大陆之上,所有人都知道因为缺乏辨别方向的工具,所以无论是陆上商队,还是海上航海船只,能需要有人,来记忆目标路线和指挥前行方向。绘图师,便是每个商队,每艘船只所必备的职务之一。
制图师,顾名思义,就是在行路之时,记录下走过地形和路线,并且将之制作绘画成地图的人。
地位高贵,工作轻松,所以在整个沃伦大陆,制图师算是除了成为骑士之外,人们最热衷的职业了。而制图师中的最杰出者,航海图师,就是在船只航行之时,需要用笔墨来记录下各种海况,并且在船只迷航的情况下,帮助船长辨别航向的人。
每一个航海图师,都是一艘船上,除了船长之外,身份最为尊贵之人。毕竟,制图师的手上,可是掌握着整只船上人员的性命。就连船长和雇佣航海图师的商人,也要对航海图师们热情相待的。
毕竟,得罪航海图师之后,航海图师虽不敢让船只迷航,但故意让手下黑笔稍微一抖,航海路程便可能会被耽搁数天。
一想到和自己同样年纪的阿尔法,今后很可能成为一名地位相当尊贵的制图师,从小就生活在贫民区,经常会饿肚子的少年们看向阿尔法的目光,再一次的充满渴望和艳羡。
“好了,这次学习也结束了。除了阿尔法之外,你们都出去外面帮忙吧!”海戈尔看着手中的海图,有些沉思,随即拿起烟斗指了指木门,毫不留情的让其他学徒走出这小木屋。
“这次的学习时间可未满一个小时啊!看来,海戈尔老师又要给阿尔法上小课了。”几个少年相望一眼,都有些无奈,却都无可奈何的走出去。
毕竟,这一个月里,众少年可都是深切的体会过这海戈尔老头的阴沉脾气的。而众人都没有阿尔法那样可怖的学习天赋,没法像阿尔法那样得到海戈尔的认可,成为这海戈尔的正式弟子。所以,虽然这次学习时间,还远未满一个小时,众少年都有些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