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四队监测人马直扑魏河镇。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早晨才开始慢慢小了点。从县城到魏河镇全是山区,三十五公里的柏油路虽然崎岖,还算宽阔,除了个别地段有了一些坑坑凹凹,车子颠簸得比较厉害外,大部分路段还算基本平坦。只是那弯多拐急,还有那看似爬不完也下不完的坡。
孙志发真是一个瞌睡虫儿,这出门才走了几公里路,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车内很静。车头的玻璃上,雨刮器不停地来回刮着雨水,车内的玻璃却仍然雾得厉害,严卫波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来,不断地擦拭着眼前的那块玻窗。田虹接过抹布一边帮他擦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昨天睡得很晚,但睡得踏实,今早起床精神很好。这次任务非常艰巨,责任也非常重大,能亲自参加这次监测,而且还能和严卫波在一起,田虹感到非常荣幸。严卫波是个好人,是个好头儿,更是一个好男人。他来处里才一年多时间,处里就变了个样。大家心齐了,舒畅了,各项工作也都上去了。为什么?他办事公道正派,有章法。他既模范带头,做好样子,又信任人,放手让大家干,善于调动职工的积极性。还有,就是他特别会关心人,体谅别人的难处,热心帮助别人解决具体问题。记得他刚来处里就曾在职工大会上说:在处里我年长,你们都是我的小弟妹,我一定会把大家当作我的亲弟妹看待,也希望你们努力做个好弟妹。对我这个当兄长的,不管有什么话,什么事,都希望你们随时说出来,千万不要闷在心里。今后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话上,你们万一不高兴了,或者心里有气,你们就随时发泄一下,骂我也行,打我也行,只是千万可别打伤了我。住了院影响了工作,还要多掏医疗费,实在是化不着。瞧!多朴实的语言!能和这样兄长般的头儿在一起工作,那还有什么话说?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工作上且不说,就说大家的个人问题吧,哪一个人他少操了心?洪小军、贾志坤入了党,孙志发、卫安全小孩上学转学他跑了多少趟?牛建国和李小兰爱人调动的事他又跑了多少趟?还有,曾美娇父亲做手术时,他又帮忙转了院。自打他来处里,职工的福利也明显改善了。还有,为大家跑房子的事?也终于有了着落。这类事儿真是太多太多了。耶?还有我田虹自己呢?他又帮了多大的忙?这就不用说了!只是他这个人哪,也有毛病!只知道处处为别人着想,就是不太会关心自己。一个儿子,没有考上大学,你就应该为他跑跑嘛,安个好工作,这也是人之常情,他却迟迟不动,让儿子一气之下跑到深圳打工。还有他的亲姨妹,听说至今还只是联通公司的一个临时工。
你说严卫波他这个人吧,究竟是讲情还是不讲情?田虹疑惑地侧过头,朝严卫波张望了一下,那张英俊的脸上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却没有自己需要的答案。田虹转过脸,望着那玻窗上被雨刮器刮也刮不去雨水儿,又陷入了沉思……
凡正他是一个好人儿,一个具有男人味的真正男子汉。不然自己也不会曾经那样地痴迷和痴心。唉,只怪自己与他此生无缘在一起,共同走过一生的路。为了自己即将破碎了家,他也是费尽心机,尽了一个兄长的责任了。程福友不但有了工作,而且还在他的多次开导下,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也晓得心痛人,体贴人,懂得夫妻之情了,你说怪不怪?唉,与他无缘做夫妻,要真能做兄妹就好了,要比单位意义上的兄妹关系还要进一步的才好。怎样的兄妹关系?真正亲生的兄妹?干兄妹?凡正自己没有兄弟,他要真是自己的亲大哥就好了!还有那次给他送毛衣的事,自己虽然有点头脑发热,但确实好想给他,即使做不成夫妻也行,哪怕就是那么一次也好啊,怕什么?你知我知,还有哪个能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呢?叶老师去世已那么久,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女人?或者是因为我田虹长得丑,没有魅力和吸引力?好像也不是。那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该不会是他身体有毛病,对男女间的那种事不感兴趣吧?如果都不是,那他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真正大丈夫,男子汉!
“妹想郎哩,想得好心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那首著名情歌中的一句歌词来。田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下面有些热乎乎的潮湿了。真羞人!田虹暗自骂了一句,赶紧将一张已经绯红的脸侧向右窗。
严卫波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响起了振铃声。
“田虹,接一下电话!”
“喂!哪里?哦,对,他在,请稍等一下。”田虹说完将手机递给严卫波。
“谁来的电话?”
“一个女的,她让你听电话。”
严卫波接过手机,笑了:“哦,燕子。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给哥打个电话?……对,昨天晚上家里没人,下午就出发了。……对,走得很急,就没有打电话告诉你。……对,监测,我们已到了林海市,正在路上,我在开车呢。……什么?信号不好,听不清。哦,哦,听到了。什么时候回来?任务很重,说不清。……好,好,药我带上了。对,对,你放心吧。你也要注意身体,注意……”话没说完,手机断了信号。
田虹问:“要不要我给你重拨一下?”
“不用。是罗红燕的电话,又没有什么急事。”
“处长,红燕姐对你这个当哥的还挺关心的啊?心好细!样样都问到了。”田虹心里好像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
“哎呀,跟她姐一样,罗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每次出差,总是婆婆妈妈的,问这问那,好像我是一个傻子一样,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严卫波没有察觉田虹的弦外之音,话虽有点埋怨,但脸上却分明是乐陶陶地喜形于色。
“人家红燕姐分明是在关心你嘛,你还在背后埋怨人家。真是好心没好报,好人做不得!”
“对,对,小田你批评得对!”
田虹没有答话,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嫉忌感:罗红燕真幸福!为什么她就能摊上了严卫波这么一个好哥哥?
哎?罗红燕和严卫波除了兄妹的感情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感情呢?一个三十多岁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她会不会早就爱上了他呢?还有,叶老师去世那么久了,严卫波为什么一直不找对象?他会不会对这个妹妹也早已情有独钟呢?严卫波比罗红燕要大十多岁,有没有这种可能?有,肯定有!自己比罗红燕还要小几岁,还差点爱上他呢,为什么不可能?两个人目前都是自由身,说不定早就睡到了一起也难说。
你真不要脸!他们睡没睡到一起,又关你什么个屁事?!田虹又暗自骂了两句。
“小田,怎么不说话?也想睡啦?”
“没有。”
“想什么呢?”
“处长,我总觉得红燕姐这个人挺不错,挺适合你的,你们还不如早点结婚,互相也好有个照应!”田虹说完,望了一下严卫波,她在试探他的口气。
“田虹,你是个傻女子说傻话。我们是兄妹,那怎么可能?”
“你们又不是真正的亲兄妹,有什么不可以?”
严卫波没有再回答,车内出现了一片寂静。
魏河镇终于到了,六辆监测车开进了镇政府大院。镇党委魏书记和王镇长正在等候秦主任一行。大家互相作了介绍,除秦主任和卢处长几个人留下外,其他三个组未进办公室,由王镇长和磨子村莫书记直接带往磨子村的各个守候地点。
雨终于停了。到村上的路是一条机耕道,坑凹泥泞,非常难走,五公里的路竟走了半个小时,一路上大家还推了两次车,个个弄得满身是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三个监测组没有直接进村,在进村的交叉路口直扑守候地点。按照分工,严卫波和卫安全一组定点磨子村九社的呼云山。呼云山离村两公里,有一条可以过车的机耕道。两台监测车摇摇晃晃地颠簸不停,终于平安地停在了山脚边的一块空地上。卫安全、李小兰、洪小军执意上山,想让严卫波一组留在车上进行固定监测。严卫波说:“各就各位,任务不变!”说完就和孙志发、田虹三人背着便携式监测设备和干粮上了呼云山。
山上只有一条小路,又陡又滑,非常难走。脚上的泥巴越粘越厚,像绑上了沙袋,越走越觉沉重。严卫波打头,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招呼着走在中间的田虹和断后的孙志发:“小心,脚下要踩稳!”
呼云山不算太高,但植被很好。漫山长满了高过人头的各种树木,间杂着桃红、杏白和一些正在争芳吐艳的映山红,那树根草丛中还时不时透出兰草的幽香来。雨后的山上,空气真是新鲜,新鲜得让人神清气爽,甚至让人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痛苦和哀伤。
妹妹和哥上山来
上山只为把花采
哥哥采了一朵大山花
亲手为妹头上戴
花儿香在那心里头
妹妹的心儿蹦得快
蹦得快,牵起了手
哥哥和妹好恩爱
田虹心情非常舒畅,一边哼唱着山歌,一边眺望着那山上秀丽的景色,没有留意脚下滑溜溜的路,空着一双手还一不小心,连着拌了两跤。“真笨!”田虹皱了一下眉头,骂了一句,再也无心欣赏那自然美景了。
一连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的孙志发这时陡然来了精神。他扶起田虹,使劲蹬了一下脚,戏笑着说:“哈哈!都怪这路不争气,害得我们美丽的田姐差点变成了猴姐了。”
“你才是一只十足的山猴子,孙大圣,猴哥!人家沾了一身泥巴,你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田虹哭笑不得,骂了几句。
没想到孙志发一听,更乐了:“哎呀!说得真好。你是猴姐,我是猴哥,那咱俩不就成了一家子了。那干脆,我们不如就在这花果山上搭个棚子一起住下得了,多舒坦!哪还管什么人间的烦恼和那天上的电波干扰不干扰?!”
“去你的!猴精。人家心里都快难受死了,你还在那里高兴,占人家的便宜。山上有母猴子,你去找嘛。”田虹红着脸,弯着腰,用餐巾纸擦着衣服上的泥浆。
严卫波停在路边,问:“小田,摔痛了吧?”
“没有。”
“小田,衣服上的泥浆这阵子擦不得,越擦越脏,等干了搓一搓,拍打拍打就干净了。”
“谢谢处长。”
严卫波说;“来吧,小田,我牵着你。”
田虹感激地一笑,立即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严卫波。
妹妹和哥上山来
上山只为把花采
孙志发落在后面,尖起嗓子,学着田虹唱了两句,蹭蹭几步跟上来,说:“田姐,不要生气了。喏,猴哥献你几朵兰草花,赔个礼道个歉。来,要不要哥哥亲手头上戴?”孙志发变戏法似地一伸手,那手上还真的就有几支清香的兰草花儿哩。
“耶?猴子,真精!好香!哪找的?”田虹眼睛一亮,立即笑得灿烂起来。
田虹停了下来,接过兰草花插进发间,问:“还有没有?”
孙志发说:“有啊。干嘛?你可不要太贪心了啊。”说完,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果然还有好几支哩。
田虹说:“我也不要了,下山时送给李科长戴。”说完又牵着严卫波的手继续爬山。
“送给铁拐李?猴哥正有此意。你俩都戴上,等到干扰查到了,到时我们回东阳,那才叫有收获呢。既排除了干扰,又带了两个村姑回去。到时候我们搭个台子,开个比武大会,你们俩个就抛绣球,无管处说不定还能收到不少的聘礼呢。”
田虹啐道:“去你的,猴精!你一会儿不损人就好像过不得。你老小子小心点,下山时我就告李科长,说你骂她是铁拐李,看她怎么收拾你!”
“好,好,猴哥息鼓收兵!”
严卫波问:“小孙,林海市和我们东阳的气温差距并不大,怎么都这个时节了,这山上还有这么新鲜的兰草花?”
孙志发说:“处长,这里是大山区,节气稍为晚点,加上我们爬的这个呼云山又在阴面,兰草花当然新鲜了。你看那山上的挑花、杏花不也还在开着吗?就是在我们东阳的一些深山里,到了五六月,不但桃花、杏花没有落完,就连兰草花也还躲在丛中笑呢。”
严卫波笑了:“小孙,想不到,你不但爬山厉害,对节气对花草还有些研究。我怎么就不了解这些呢?”
“我是猴哥嘛,从小就生长在花果山。而且我外婆就在林云县马家乡,那里也全是大山。小时候,我曾在那里读过书,呆了好几年,山林可没少钻。”孙志发笑得很开心。
严卫波说:“小孙,这次执行任务可能时间很紧张。如果有机会,就放你两天假,让你去看望一下外婆怎么样?”
孙志发说:“谢谢处长关心。时间紧,这次就不看外婆了。”
田虹说:“猴子去嘛,到时候再顺便为我们多采些兰草花。”
孙志发说:“你们女娃子一天就知道花呀花!”
田虹说:“你们男娃子未必就不喜欢鲜花?”
孙志发说:“男娃子是喜欢花,但却是别有所好。”
田虹问:“别有所好?所好什么?”
孙志发笑了:“女娃子呗!女娃子就是花,男娃子都喜欢!”
“去你的!猴子,三句话不离本行!”田虹也笑了,笑得更加灿烂。今天真开心,不仅是因为孙志发为自己献了这么幽香的兰草花,还想不到能有机会让严卫波牵着手,真像一个大哥哥牵着自己,要是他能够永远地像今天这样牵着,那该是多么地美好!田虹想着脸儿又红了,那被严卫波牵着的一只手突然发热起来,掌心里也沁出了一些薄汗来。
上了山,看看表已是十二点,田虹没顾上休息就开始监测,那段频率里毫无燥声。又来回走了几次仍是如此。严卫波见状招呼田虹、孙志发先坐下休息吃点干粮,然后三人又在山梁上走得更长,又走了几个来回,仍然没有任何收获。严卫波给卫安全打了个电话,山下也未发现异常信号。“看来情况已不是那么简单了!”严卫波皱了一下眉头,沉思着。
下午五点三十分,卫安全打来电话,惊喜地告诉严卫波,已发现干扰信号,方位正南方,频谱分析仪显示:53·75mhz频率上有宽带调频信号,声音经调解后发现是一种听不懂的外语。严卫波当即将这一发现向秦主任作了汇报,并决定撤至山脚与卫安全汇合。严卫波三人刚到山脚,秦主任就打来电话说:另外两组也已测到同样的信号,但来波为东南方;与此同时,第二组在齐云山的广电转播台电视一频道上已发现外台画面,未出现恶意攻击的干扰画面。秦主任指示严卫波立即派人进入磨子村,察看村委会值班电视有无外台画面。卫安全和洪小军赶到磨子村,悄悄进入村委会值班室,正在那里守着电视的莫书记,告诉他们说一直未发生异常情况。
晚上七点,四队人马汇合于林深县政府招待所,秦主任主持召开了监测讨论会。会上,各组汇报了当天的守候监测情况。严卫波汇报完,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严卫波指着地图说:“为什么今天三个组测的方向不同?我认为,从三个组监测的信号位置看,距离太近,三个点的夹角太小,测向结果方位差异较大,需要作进一步的确认。我建议,明天三个监测组的距离应该拉大,第一组坚守魏河镇,第二组和第三组可以分别抵达河北乡和河南镇守候监测,这三个乡镇的距离基本形成了一个等距离大三角。”
秦主任说:“严处长的分析有道理。可以定下来,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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