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健疏所料，一周后，白瑞来找我，满脸疲惫的神色。幸好晚上店里没有什么生意，我将他带到角落里，做一杯咖啡给他喝：“怎么了？是谁让我们的圣斗士这么垂头丧气？”
他苦笑一声：“不要取笑我了。”
“怎么？小女孩追不到手，感觉生活无望？”我坐去他身边。
“方素音是小女孩？跟她相比你还比较天真些。”他一口气喝掉咖啡，说，“拿点酒来，让我一醉解千愁！”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还有一个私订终身的女朋友。”我继续逗他。
“她已经订婚了。前几天还打电话来问我能不能做朋友，这个女人，真有勇气！”他说着自己去冰柜里取啤酒。
“原来这么灰心！”我还是忍不住笑。
“现在的女人真可怕，好像一点都不需要男人的样子。本来想方素音一个外地来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肯定要许多地方依赖别人，真没想到她独立得要命！”白瑞痛苦地抓头发，“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重新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然后恋爱。或者干脆好好工作，将来飞黄腾达几车女人等你挑。”我安慰他。
“听起来还不是穷途末路？”他仰起头喝下半瓶酒，“你不明白，我真爱上她。”
“谁？素音？她还只是小孩子，你吓到她了。”我夺过他酒瓶，将酒倒在杯子里给他。
“靳宇，你这个年龄还这么幼稚，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你傻！”他悲伤地看我一眼，仿佛我多么不可救药的样子。
我没好气，索性留下他一个人，又叫了一点凉菜给他下酒。他这个年龄能有什么忧愁？喝点酒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一准又生龙活虎。
庄振业问我什么事，我依旧掩不住笑：“我们的小朋友白瑞正在失恋的痛苦中！”我以为他会不屑地骂两句，不料他却一脸凝重地自己跑过去看他。到要关店门的时候我去提醒他们是时候回家，发现他们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白瑞拍着庄振业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庄大哥，我听你的！”
我无比好笑，要人帮我将他们扶进出租车，一个一个送回去。
半夜庄振业口渴下床找水喝，我去门口看着他呵呵笑。
他回头看我一眼，继续喝水。
“你们分享了什么秘密？白瑞居然这么容易被你劝服。”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男人之间的事。”他淡淡答一句，上床蒙着被子继续睡。我叫他只作没听到，我气不过，索性从身后抱着他，也沉沉堕入梦乡。
周末我约了素音一起吃午饭，要庄特地做几道爽口又营养的菜给她改善伙食。
“怎么样？饭菜合口味吗？”她吃得十分文静，我忍不住问。
“很好。”她微微点头，又吃了几口就说饱了。
庄端菜过来，看到每道菜都只动了几筷子，脸上微有愠色。素音慌忙睁大小鹿似的的大眼睛，受惊似的看着他。他竟笑一笑，说：“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再去做。”
“真的已经吃饱了！”素音立刻强调。
“这么瘦，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庄不依不饶，依旧盯着素音看。素音羞得满脸通红，眼睛闪几下，眼看要掉下眼泪来。我急忙圆场：“哪有你这样的人，你做的饭难吃别人吃不下，你还要割了头灌下去不成？”
“不不不，庄做的饭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素音立刻分辩，“只是我饭量一向太小。”
我含笑看着庄振业，他听到别人夸奖终于心满意足，这才回到厨房去。
“不用理睬他，他属四不像，脾气古怪得不得了！”我对素音眨眨眼睛。她终于咯咯笑一声，脸蛋上光芒四射。难怪白瑞小朋友会着迷，连我也被她青春逼人的笑容震慑住。过半晌反应过来，不忘为自己朋友说两句好话：“认识白瑞了吗？他真的是不错的男孩子。”
她茫然地看我一眼，然后点点头，又低下头去。我看她实在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也只好作罢。白瑞太闹，而素音安静得可怕，简直不像如今的少女，他们是不相配。
另一位不速之客居然是楚离。我看见他不由的一怔。当年英姿勃发的楚离现在无比潦倒，像是许久没有睡过，头发乱蓬蓬，下巴上又添上青青胡茬。我要了喝的，去他身边坐下：“说吧。”
“靳宇，帮我劝劝思颖，要她答应跟我复婚，请你！”他抓住我手，我立刻打开他。他低下头，无比沮丧的模样：“我知道你们都怪我。左晴轩从头到尾都处心积虑，年轻时还认得清她真面目，偏偏到这个年龄又错信了她！她将公司的机密泄露给对手，我失业了。”
“那你应该去找她。难道一定要失意时候你才想得到思颖？她这一年过得多么艰难，你是不知道的。”我不想跟他纠缠，只想赶快打发了他了事。
“我已经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是楚楚的爸爸！”
我嫌恶地皱眉头：“你这位爸爸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吗？”
他低下头，许久不出声，终于呜咽着哭起来。我心软，递过纸巾给他：“不要这样，你是男子汉！思颖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更不愿跟你在一起。”
他这才收声，凄惶地看着我。我只好打电话叫思颖过来。思颖略一迟疑，还是驱车前来。
我给他们一些喝的，然后退到一边去。庄振业皱眉头看着我：“干什么找这么多朋友，一天到晚的麻烦！”
鬼使神差之下，我竟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他的脸。然后我们都是一愣，他满脸通红，走到水池边去洗脸，嘴上还抱怨：“十三点！”
我越发有兴趣玩，追过去一定要再多亲几下，他避无可避，竟拥着我深深吻过来。我乱了阵脚，只顾着回应他。还好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店员都已经回家。我便陶醉地依偎在他怀中，享受我们难得的缠绵。
直到思颖的咳嗽声令我回魂。
“我们先走了，改天来找你。”思颖挥挥手，从表情并看不出是否伤心或是欣喜。
我慌忙点点头，送他们出门去。我们也关了店门回家，庄振业像做错事的孩子，始终不敢与我对视。我笑着看牢他，他终于忍不住问：“看够了没有？”
“没看够。”我撑着头与他玩。
他突然温柔地转向我，说：“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看。”我微微一震，也觉得手足无措，赶忙低下头。
一连几天我们都躲着对方，直到素音找到我，说希望能向庄振业学做菜。原本以为庄一定会数落我几句要我自己去向素音解释，不料他竟爽快地答应下来。素音的小脸闪着兴奋的红光分外可爱。
思颖来碰巧看见，漫不经心地说：“她倒是像足了十年前的左晴轩。”
“是吗？”我又朝素音的背影看两眼，“我倒没发觉晴轩有这么漂亮。”
“你怀疑我爸爸和楚离的水准？”说完自嘲地笑笑。
我急忙问：“你和楚离怎么办？”
“我同意了。”思颖苦笑，“还能怎么办？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简直不敢相信当年我会一眼就爱上他。”
“那么现在呢？你难道还爱他？”
“你忘得了许文启吗？”她反问我。
我说不出话来。我忘了许文启吗？或者，我根本不愿意想起他。至今我仍不明白，他怎么能够在婚礼之前，万事具备的时候告诉我，他不能娶我。他要娶的人，可能从来不是我。
“爸爸答应把苏州的分公司交给我，我们大概不久会过去。至少要在楚楚入学前。”思颖安静地叙述，语气极为平常。我却为之一震，抓着她手质问：“你怎么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笑一笑：“靳宇，如果这里还有什么我放不下的，也只有你了。可是我们都长大了，必须学会自己面对一切的事。”
我握着她手，还是忍不住流眼泪。
“你这个爱哭鬼。”她笑着，也流下眼泪来。
晚上我向庄振业说起这件事，他竟一点关怀也没有，只淡淡说：“人各有志，谁都有权利追求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心里不由一阵空茫。他永远都是这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即使是身为他的妻子的我。我们对彼此的过去一无所知，永远都不能进入到对方的生活中去。我不禁又想起文启。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我们即使不说话，也感觉得到对方的心意。
午夜，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去阳台拨电话给许文启。电话接通，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抱着听筒不断哭泣。
“小宇，是你吗？是你吗？”
“是我。”我哭着答应。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文启，思颖要去苏州，她不要我了。文启，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健疏，思颖，晴轩，还有你，你们为什么都不肯要我了？”我忍不住哭得更加厉害。
“小宇，不要急，没有人不要你，我们都需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见你。”他的声音充满关切和焦急，我一瞬间就融化，不由自主地告诉了他我新居的地址。
挂上电话无限懊悔扑面而来，我竟在现在还期求旧情人的安慰。我几乎已经忘记我已经结婚的事，甚至忘记我和文启已经分手的事。我只是习惯性的，在遇到挫折时告诉他，要他温暖的怀抱来给我安全。可是庄振业怎么办？我已经嫁给他。
我蹑手蹑脚地进房间去看他。他依旧睡得深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的妻子在前一分钟已经背叛了他。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他竟一点反应都没有。文启打电话来，说已经到楼下，我想也没想，在睡衣上披一件外套就走出门去。
早春三月，天气依旧寒冷。被冷风一吹，我的理智又回来。原本想赶快回家去，可已经被文启发现，他一把抓住我。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在他怀里痛哭失声。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力气离开他，我只能跟随着他，任凭他的摆布。他是许文启，还要怎么样呢？
第二天上午，我去饭店，庄振业依旧麻木不仁，只随意问了一句：“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我去了思颖家。”我慌张得不敢直视他，随意搪塞。他也不追问，全心全意去教方素音如何烹饪。还好，他现在有需要专心去做的事，不会太在意我。何况，他一向也并不在意我。可是我不能再错下去，我必须要向文启解释清楚，这一切都太迟了。
“我知道太迟了，但是小宇，你给我机会解释。”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文启已经挡住了我的话。
我摇摇头：“不需要了，文启，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小宇，我爱你！我相信你也还是爱着我的。”他抓住我，眼睛里布满红丝。他竟又说爱我。为什么这一次说得这样仓促，我甚至没有预备好期待。
“小宇，我只想等自己再有一点能力。那一次回家，我看到弟弟妹妹的生活依旧很清苦，我知道我还没有能力娶你，我只想把最好的给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等我！”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我忍不住流泪。
“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迫不得已。”他拥抱我。
还要怎么样呢？他总是懂我的。我几乎软化了，几乎要告诉他我可以立刻离婚跟他去天涯海角流浪。可是突然，我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文启，太晚了，我说太晚了你明白吗？我不可能离婚，庄振业是无辜的！”
“你爱他吗？”他逼视我的眼睛。我别转脸，泪水顺着耳畔滴下来。
“好的，我可以等你。你仔细想想，我一直都在。”他终于开车离开。
我踉跄地走回家，满脸都是眼泪。已经将近午夜，庄振业还在厨房里，看我回来，兴奋地招呼：“靳宇，快过来，我刚刚按照素音找来的菜单烧出的菜，快来尝尝！”
我心灰意冷，走去浴室放水洗澡。
“怎么了？”庄捧着盘子站在浴室门口。
“我很累，改天再去尝。”我抬起脸勉强笑一笑，心里满是酸涩的味道。
“真不明白你。”他嘀咕着，又回厨房去研究。我叹气。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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