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雨的眸子机械地转动了两下，在宸妃脸走了个来回。
宸妃略带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连萧离也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
然而叶初雨像只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物事一样，视线并没有在宸妃脸过多停留，复又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宸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叶初雨手腕已经层层叠叠布满了血痂和红肿，皮肉几乎都要粘连在铁链。
她声有不忍“殿下好歹替她处理一下伤口啊。”
“你以为我不想”萧离语气里压抑着百般难言情绪，俊逸面孔写满痛惜。“每次给她包扎好，夜里都要被她生生扯断，几番折腾下来，反倒之前更严重了，只能简单在伤口抹些药膏，再看著她不要乱动。”
宸妃不由叹了口气“所以你这几日都守在这里”
见萧离点了点头，她心头也是一软，又问“你说少羽对她这种情况无计可施”
萧离从叶初雨的药被人偷换讲起，又大致提了提之前在绿柳庄发生的那件事，“当时我还以为，是青棠的死刺激了她。现在看来，却是她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宸妃秀眉微蹙“你不知道”
萧离眼神一凝“知道什么”
难不成宸妃还知道什么自己都没查到的内情
“初雨的身体啊。”宸妃一看萧离茫然的神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叶初雨瞒到现在，也许是不想让他知道
可眼下的情况已经成了这样，宸妃觉得瞒着也没什么必要了，索性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初雨去福寿宫之前，原本是在我这里她来找我，也是希望我家传医术能有什么治疗女子不孕的法子”
“什么”萧离忍不住出声打断她，此刻他心里仿佛被掀起了惊涛骇浪，“你说初雨”
宸妃点头“她先天元气不足，后来又与那个叫颜歌的女子产生了血脉羁绊，屡伤根本，暂时在子嗣毫无可能。我想少羽应该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给她开的温补方子里，也在尝试着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初雨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们现在还拿不出什么切实可行的治疗方案来。”
萧离若有所思原来前些日子，初雨总背着自己和梅少羽打什么哑谜，说的是这件事
宸妃有心想要替叶初雨辩白一二，主动道“殿下，初雨不告诉你这件事，也许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可能只是不想你为此太过挂心，所以想要自己悄悄找我们调理身体”
萧离不由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叶初雨，怜惜地拉过她血痕斑斑的手指，温柔地拢进自己掌心。
这个傻姑娘啊那些日子的魂不守舍，欲言又止，想来都是为了这件事辗转不安吧
她怎么不明白，自己喜欢的是叶初雨这个人，和子嗣又有什么关系
“愿以萧氏血脉起誓，我此生必要娶初雨为妻。所有子女必为她所出，纵使永无子嗣，此生也绝不另娶第二个女子。若我能登得帝位，必定让叶家尊荣不断，一世长安”
萧离轻吻着叶初雨的指尖，语声低沉呢喃，重复着自己当初在安国太夫人面前许下的诺言。
“初雨，不管发生任何事，我此生必不负你”
宸妃第一次在萧离脸见到如此温软深情的神色，恍惚间明白，在这个冷漠狠绝的太子心里，叶初雨是他唯一的软肋。
“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她的。”
像是受到了触动，宸妃难得地先许下了承诺。随即神情一敛，拿过叶初雨另一只手腕开始诊脉。
萧离只见她绝美容颜神情不住变幻，时而蹙眉时而嘴角舒展，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如此这般矛盾反复，让他都不由自主摒了呼吸，生怕干扰了宸妃的判断。
良久，宸妃慢慢收回手指，樱唇几度开合，像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萧离的心情从没有像这般忐忑过。
梅少羽已经无能为力，秋宁音身为秋家唯一传人，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连她也说治不好，那萧离真要在整个云苍大陆遍寻名医了。
“她现在的症状是邪气脑阻塞血脉。”宸妃想要先解决眼下最紧要的这个问题，“所以初雨不是像现在这般浑浑噩噩，是受邪气刺激而狂性大发。必须先想办法将这股邪气引出她体外，我才好再用秋家针法替她疏通体气。”
“怎么引”
宸妃回答倒也干脆“以银针刺她头几处大血，放血。”
见萧离面带踟蹰，她又补充道“不过这法子甚是凶险，若是那邪气一朝反噬，恐怕初雨”
“恐怕如何”萧离只觉胸口一凉，似乎连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轻则终生混沌，重则当场暴毙。”
宸妃此刻像个真正的名医，虽然明知眼前的少女不光是她的病人，更是她的朋友，可还是毫不留情地点出了放血疗法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萧离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清明，语调微颤“你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五五之数。”宸妃略思考后道，“此法我也是前几日翻阅先祖手札时发现的，之前从没有给人试验过，可这却是我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殿下，如何做，全凭您决定了。”
宸妃起身后退了几步，坐到角落的椅子，像是要给出萧离思考抉择的空间。
萧离此刻也是心如乱麻。
做，还是不做
若是放任初雨这样浑浑噩噩下去，那和放血失败又有什么区别
他用手指仔细描摹着怀少女清丽的轮廓，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初雨，告诉我，你想要怎么选”
她至今还没能告诉自己，那天在福寿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再这样继续神志不清下去，那根本没办法洗脱嫌疑，更没办法平息父皇的怒气。
况且，他也能猜到叶初雨的决定她是死，一定也不愿这般痴痴傻傻的活着。
那丫头一定会理直气壮地说“我才不能让颜歌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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