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丁擎雷回到家中,老管家丁福迎接主人。八??一?w=w≠w≈.≈8=1≠z=w≥.≥
“少爷呢?”丁擎雷没有见到丁少锋,皱眉问道。
丁福欲言又止,丁擎雷大怒:“那小畜生又喝醉了是不是?老子今日就打死他,全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说着,迈步就要向后院行去,他心情郁结多时,今日又遭操行之侮辱,这时一听丁少锋又在借酒浇愁,越愤怒,白的眉毛都气得抖动起来。
丁福急忙死死拽住他,抽着鼻子,老泪纵横道:“老爷,老爷,少爷心中苦啊,你就原谅他吧。”
丁擎雷看着忠诚的老仆,半响,叹了口气,一时间悲从心起,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个独子他视如珍宝,从来容不得别人半点欺辱,可惜造化弄人,现在竟不得不看着他自甘堕落而无能为力,丁擎雷心如刀割,脸上暮气更重,仿佛突然又老了一分。
“哎,随他去吧……他如果想出府,也……不用拦着他了。”
最后,丁擎雷交代了这么一句话,黯然离去。魁梧的身躯不经然间竟有些驼背。
丁福重重叹了口气,向后院走去。
远远便闻得酒气熏天。
丁少锋已经喝得大醉,在屋里吐得乱七八糟,随意地躺在污迹之中,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丁福将他搀起,听清了几个字,里面有姬凤的名字,丁福摇摇头,将他扶到床上,先将屋子清理了一下,然后给丁少锋喂了点清水。
丁少锋睁开眼,想看到那个期待的如花容颜,不过看到的只是丁福的老脸,他失望地闭上眼睛,喃喃道:“福……伯,再……再给我拿酒来……”
“少爷,你不能再喝了,老爷已经很生气。”
丁少锋冷冷道:“他恨不得……我……我喝死才好,就……就不会丢……他脸……”
丁福叹气道:“少爷,你这样想就错了,老爷最心疼你,他绝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丁少锋挣扎着坐起来,哈哈大笑道:“他……他心疼我?他只是心疼自己的面子!要真为我好,就把阿凤还给我,把我的阿凤找回来……”
丁福看着形容憔悴失魂落魄的丁少锋,想了想,还是说道:“老爷刚才说了,他不再管你,少爷可以出府。”
丁少锋激动地瞪大眼睛,盯着丁福道:“福伯,你,你说真的?”
丁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老爷是这么说的,我看老爷这一次真是心伤了。少爷,忘了那个女人吧,老爷都是为你好!”
“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丁少锋红光满面,一下跳下床,急着找衣服,连声道:“福伯,帮我找鞋子,我要出去,我要马上去找阿凤。”
丁福瘦瘦的老脸因为担心整个皱了起来,苦声道:“少爷,老奴求求你了,不要去了,不要找那个女人了,老爷会伤心死的。”
丁少锋推开碍事的老仆人,兴奋的语无伦次:“你不要管了,帮我找鞋子。既然爹爹好不容易答应,我怎能放弃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要和阿凤在一起,这一辈我只要阿凤。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福伯你记住了,阿凤以后来了咱们府,谁敢嚼舌头,说风言风语,别怪我不客气。”
丁福看着无头苍蝇般乱转的丁少锋,又叹了口气,从床边拿出鞋子递给丁少锋。
“少爷,老奴看来是劝不动你,你好之为之吧。”
丁少锋一把抢过鞋子,三下五除二穿好,又整理了一下衣装,问道:“福伯,你看我哪里还有什么不妥,我是不是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瘦了点?”
丁福鼻子一酸,闷闷道:“少爷是宝鸡城第一俊的哥儿,没什么不妥。”
丁少锋哈哈大笑,转身就急急忙忙出了房间。
……
操行之站在拐角,远远盯着前面的大门。
那是丁府的大门。
要在宝鸡城找到丁府并不难,大名鼎鼎的宏远镖局在这座小城可谓人尽皆知,而丁府就坐落在镖局旁边。
操行之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还要站多久。
他思考了很多东西。
连带着远在千里的丁鹏也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思考了很久。
他的心情可以说非常混乱,震惊、激动、犹豫、后悔、兴奋,种种情绪相互夹杂缠绕,还有点胆怯。
如果推测没有出错,马镖师口中姬凤带着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他竟然有孩子了。
前后两世,丁鹏一直习惯了孤独,他自小是孤儿,没有享受到家庭的温暖,长大后因为自身条件和性格的原因,在穿越之前还没有结婚娶妻,更别谈生儿育女。
在这一世,他终于有了一个亲人-伯父灵蛇老人,可惜丁鹏还没来得及感受长辈的温暖,灵蛇老人就在黑风寨剿匪中被杀了,他又只剩一个人。
他从没有感受过亲情,但是不代表他不向往这种亲情。
而现在,他很可能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
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冲击对于丁鹏来说是震撼性的,也是无可抵挡的。
因此,他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丁府外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没有下定决心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可能丁擎雷父子知道姬凤的下落。
自己是不是要找到姬凤和孩子,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丁鹏只觉得心中混乱一片,面对这种从来没有过的特殊感觉,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他甚至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傀儡分身,在人们面前显露的是操行之这个形象。
不知过了多久,丁府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脚步匆匆地走出来。
操行之目光一凝,以他的功力,这么一点距离,自然能够看清对方的容貌。
这个年轻人正是丁擎雷的儿子丁少锋。
丁少锋的改变不是很大,除了形容有些憔悴,和两年前没什么分别,还是那般该死的英俊帅气。
丁鹏突然现自己竟然开始嫉妒这个家伙了。
再想到他可能是姬凤的意中人,丁鹏心中杀机大起,真想找个机会干掉这个小子。
他终究是自私冷酷的,刚才还在纠结自己有了孩子的事,现在已经将孩子还有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私物,容不得别人有丝毫的侵犯。
丁少锋兴冲冲地从操行之隐身的拐角走过,他一脸喜气洋洋的神情,嘴里还自言自语着什么,根本没有现阴暗之处还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现在怎么办?
看着丁少锋渐渐走远,丁鹏的心慌乱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一个最亲的亲人,冷酷如丁鹏,也不禁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不过片刻,他已经镇定下来,决定跟踪丁少锋,希望能找到姬凤以及孩子的踪迹。
操行之的武功远胜丁少锋,想要跟踪而不被他觉,自然不是问题,两人一走一随,就这样行了多半个时辰,来到了靠近宝鸡西门的一处宅子。
这个宅子很小,院墙低矮,有两处都快坍塌了,连大门都是柴门,看样子就知道不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丁少锋在这个贫民宅子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像是鼓足勇气,开始敲门。
敲了半天,从柴门的缝隙中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出来开门,不过看到是丁少锋,小丫头停止了拉门的动作,摇头道:“丁少爷,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家姑娘说过要是你过来,不能给你开门的。”
以丁少锋的武功,这个形同虚设的柴门自然一推就倒,不过丁少锋脸色柔和,一点都不敢造次,低声哀求道:“环儿,我求求你了,你让我进去吧,你们姑娘只是说气话,我这次带来了好消息,她一定愿意听的。”
小环儿为难道:“少爷,上次我让你进去,过后被姑娘好一顿责打,她的脾气你也知道,动起怒来很怕人的,少爷我也求求你不要难为环儿了。”
丁少锋叹了口气,忧郁道:“这都怪我,一定是我迟迟不来迎娶她,她生我的气。但是这次不会了,环儿,少爷我也不为难你,你进去禀告你家姑娘,就说我爹爹已经同意了,他不再管我们的事,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我娶她,你把这些话转告她,她一定很高兴。”
环儿听了,感动道:“丁少爷,你真是好人。放心吧,我这就去为你禀告。”
说完,小丫头便跑回了屋子。
丁少锋留在门外,激动的心情让他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又像是想到什么悲春伤秋的事,默默地望天,留下了眼泪。
操行之站在远处的阴影中,沉默地看着听着一切,他的心乱如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自然不是感动丁少锋的深情,冷酷自私的人只会为自己考虑,他的心乱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姬凤。
如果孩子真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必须回到自己身边,但问题是他没有忘记曾经带给姬凤的伤痛,柳艳姑已经死了,这笔账必然要算在他身上。
在丁鹏混乱的思绪中,只见那个叫环儿的小丫头又跑了出来,她对丁少锋抱歉地摇摇头道:“丁少爷,你回去吧,我们姑娘不想见你。”
“什么!”
丁少锋呆住了,他刚才想了很多,有想到娶姬凤的兴奋,有想到两人在一起的甜蜜,也有想到以后面对流言蜚语的难堪,就是没有想到姬凤竟然不想见自己。
丁少锋大声道:“环儿,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她我爹爹已经同意了?”
环儿小声道:“丁少爷,你小声一点,不要吵到我家小少爷,他刚睡着。我自然将你的话一五一十转告了,可是姑娘还是不想见你,我也没有办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丁少锋声音更大了起来,怒道:“一定是你这个死丫头没有如实禀报,阿凤怎么可能不想见我,她以前不见我,是因为我爹爹不同意,现在没有人再阻拦我们,她怎么可能不想见我,不想和我在一起……”
“少峰!”
一个柔婉的声音打断了丁少锋情绪化的怒吼,丁少锋一呆,转头看去,透过半开的柴门,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从院中缓缓走来。
“阿凤,阿凤!”丁少锋终于见到了心上人,柔肠百结,激动地流下了泪水。
出来的女子正是当初的女镖头姬凤,不过与两年前相比,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英气勃勃的形象,而是偏向柔婉秀丽,身上还带着一种母性的光泽。
姬凤走出柴门,柔声道:“少峰,你不要怪小环,刚才是我吩咐她那么说的。”
丁少锋靠近两步,伸出手想要触碰姬凤的手掌,姬凤一缩,退后一步,语气温柔但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低声道:“少峰,不要这样!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丁少锋看着既熟悉又好似有些陌生的面容,心中陡地生出一丝惊恐,慌声道:“阿凤,你怎么了,你……真的不想见我?”
姬凤柔声道:“少峰,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担心引起别人的误会,你以后还要娶一位好女子,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人说闲话。”
丁少锋不耐烦道:“我谁也不娶,就要你!阿凤,你难道没有听到,我爹爹说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他不再阻拦我们了,这次你听到了吗,听清了吗?”
姬凤看着激动的丁少锋,目光平和,柔声道:“我听到了,但是少峰,我们的缘分已尽,不可能了。”
“不!”丁少锋吼道:“你说谎,是不是我爹爹威胁你这样说的?阿凤你不要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姬凤看着明显有点神经质的丁少锋,露出了痛苦伤感的表情,柔声道:“少峰,你不要这样,我对你说的是实话,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你……你不要来找我了。”
“胡说!”丁少锋一把抓住姬凤的手腕,激动道:“你在骗我,也在骗自己,如果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还要带着孩子来宝鸡城?你一定是在等我,确实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我错了,我向你保证,这一次不会了,我一定让爹爹答应娶你,否则我就自杀给他看。”
姬凤看着小孩子一样任性的丁少锋,有些失望,摇头道:“少峰,我没有骗你,我和你没有可能了。至于来宝鸡,那是因为我知道那个魔头一定还会回到这里,我就在这里等他,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他,那些噩梦和屈辱只有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最后一句话,姬凤的语气带着切骨的仇恨,这种恨意有些吓到了丁少锋,他不由自主放开姬凤的手掌,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来这里是在等我,可笑,我真是可笑,我还想着美好的一切。”
姬凤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冷冷道:“我还有美好吗,那些东西早就毁掉了,我的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丁少锋在姬凤冰冷的语气中后退几步,他的脸色雪一样苍白,无复先前激动兴奋的神情,忽然,丁少锋悲吼一声,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月色下,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以及倚着柴门扑扑索索掉下泪水的姬凤。
当然,在这两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神情复杂,如雕塑一般挺立不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