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听了我的话并没有表示什么,可第二天大太太来病房看沈廷时,他神情表现出极大不悦,平时他中午吃玩午饭,都要喝杯养生茶,可大太太那天照常给他泡了一杯。沈柏腾喝了一口后,便重重往桌上一放,吓得要去收拾他衣服的大太太身体立马一颤,回头问沈廷怎么了,又看向他手中的养生问是不是太烫了。
沈廷没有理他,大太太心里大约也有些纳闷,但她没有问下去,继续去收拾他的贴身衣物,做出院的打算,可收拾到一半时,沈廷忽然开口说:“把桌上的早报拿过来。”
我正坐在他床边,刚想起身帮他去拿报纸。沈廷直接说了一句:“梁笙,你坐下。”他又看向大太太,开口说:“你去拿。”
大太太察觉到今天的沈廷情绪有些不对劲,看了我一眼,我自然也是抬脸笑看向他,她微有些不自然的回了我一笑。也缓缓收回了视线便去桌旁拿报纸给沈廷。
沈廷接过大太太手上的报纸,瞄了一眼,对大太太举起报纸说:“这报纸是昨天的,你让我看什么?”
大太太说:“我记得是今天早上送来的啊?”
沈廷直接把报纸往床上一砸,说:“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大太太立马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爷。”
沈廷眉间满是不耐烦说:“好了,别再多说什么,干好你的本分事情,不该你插手的地方就别碰。”
这一句话直接将大太太对于沈廷今天火气的疑惑点醒,她刚想说什么,沈廷便已经打断了她的话说:“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最为欣赏你一点就是懂进退,知分寸。这一点美德你能够坚持这么久,我相信往后这种美德只会越来越进步,而不是退步。”
沈廷话里满含深意,大太太忽然侧脸看了我一眼,沈廷察觉到了大太太看我的眼神,他又说:“别乱猜测,刚才我那些话与任何人都无关,我只是提醒你,你明白就够了。”
大太太听了沈廷这句话,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可她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声音极低极低回复了一句:“老爷,我明白了,会记住自己的身份。”
沈廷这才嗯了一声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那天谁都不是故意,也别再去追究谁都责任。”
听到沈廷的警醒,大太太也只能回了一句:“全听老爷的。”
沈廷因为明天要出院,今天要重新做一个检查,等他和大太太谈完话后,护士便进来提醒他该去做身体检查,沈廷随着护士离开,病房内只剩下我和大太太两人,
在房门口没有人时,大太太放下手上沈廷的换洗衣物,回身去将病房门给关上。她暂时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沙发上,端起茶几上一壶茶,放了两只茶杯,抬眸看向我说:“过来坐会儿。”
我大方的说:“好啊。”便从床边起身,在大太太沙发对面坐下,她递了一只蓄满茶的茶杯递给我,我放在手中,感觉茶杯杯身温度有点烫,可并没有放下,而是握在手中,低眸看向杯内碧绿的茶水。
大太太端着看向我,脸上带着温厚的笑意,却说了一句与这表情极为不符的话,她说:“你想报复我。”
我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惊讶,只是不断用自己手去吸取茶杯上的温度,我笑着说:“报复谈不上,只不过是和大太太提个醒。”
她听了,将手中茶杯放在,对我:“哦?”了一声,等着我下文。
我笑着说:“我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特别是像大太太这种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都比我大的人,是时刻保持十二分尊重的,可大太太对我却好像不是这样意思,那碗醒酒汤内有什么,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大太太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我就不点破了,因为有些话说太多没什么意思。”
大太太笑着说:“所以你故意在老爷面前倒打一耙?”
我说:“倒打一耙倒是未曾有,耳边风吹了一点。”
大太太脸上的笑,在这一刻消失,化为冰冷,她眼神尖锐的射向我,冷笑一声说:“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这些话?一个初出茅庐来的小丫头你以为你能够耐我何?”
果然,大太太脸上那温和,又慈心的假面被拆穿,她露出了尖锐了牙齿,来开始面对我。
在沈家,每个人都带着一具面具,面具下面的脸是什么模样,我们都不知道,只能一张一张去试探,但可以很肯定,他们愿意展现给别人看的那一面,往往是最假的一张面孔。
就像平时看上去宅心仁厚,不管是沈家的仆人或是路边一个乞丐,大太太始终都能够用这幅假面去横扫人心,所以,她这张假面给她获利到沈廷的尊重与信任,收到的是沈家上上下下的人心,如果不是因为那碗醒酒汤,我差点也要以为,这个在生活上处处照顾我的大太太,是个好人了。
面对她另一副面孔,我丝毫不害怕,继续淡笑说:“我不能耐你何,像我们这种身份,在沈家无立足之根本,我确实同样没有资格来和您说这些话,可大太太似乎是忘记了。”
我指着这张脸,笑着说:“我这张脸,我身上所流传的血液,就足够获取沈廷所有宠爱,一个女人若是没有男人的宠爱,说到底,再厉害,再有立足根本,在另一个人面前,只要对一个男人随便一句话,便会动摇她的根基,她的信誉,她用了几十年所堆砌起来的努力。”
我这些话,就像一根带毒的箭,直插她心脏做深处,这也是她最为惧怕我的地方,因为他们永远都在和一个叫江姵蓉的女人斗,可这个女人身上的东西却有幸被我所继承,这就相当于是一种特权,这种特权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大太太脸色有些难看了,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恢复了那副伪装,她笑着说:“你在威胁我?”
我说:“不,我是在提醒您。”
大太太问:“你想怎么样。”
我说:“我不想怎么样,我只希望今后我与大太太能够井水不犯河水,我和榕惠蓉蓝都不一样,他们已经习惯受您掌控,可我的人生向来喜欢自己拿捏在手中,只希望下次大太太别再有之前那种事情。”
大太太说:“你以为我会怕你?”
我低笑说:“我没有说您怕我,我只是和您谈条件。”
大太太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说:“最多往后的生活中,会与大太太有过多的摩擦而已。”
大太太往沙发上一靠,冷笑一声说:“没有儿子,没有沈家的股份,只是凭着一张脸来到沈家,凭着一个男人对你母亲的情谊,你以为你走得长远吗?”大太太说:“你去算算,老爷今年七十岁,算长一点,活也活不过二十年,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他人一没,就什么也没有,你以后该怎么凭着你这张脸立足在沈家?”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她笑着回了一句:“对了,还有沈柏腾,他应该不会不管你吧?”
大太太脸上带着试探的意思,我笑着说:“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就怎么走,毕竟大太太年纪也不小了,也不可能看得太长远,就不劳您为这些事情费心。”
我这句话完毕,大太太脸色便有些发白和发青,只不过是她将情绪压了下去,她过了好久,重新绽开慈眉善目的微笑说:看来,是个口齿伶俐又张狂的丫头。”
我笑着说:“过奖。”
等沈廷从检查室出来后,我和大太太正以一副情同姐妹的模样,对坐愉快交谈着,丝毫没有之前怒气嚣张的模样,我最先从沙发上起身去扶门口的沈廷进房,他看了我和蓉鑫两眼,似是随意问了我们一句聊什么,大太太同样起身,和我将沈廷一起扶在床上躺好,她笑着说:“聊一些有趣的事情。”上反见扛。
沈廷在床上躺好后,他对于我们的谈话似乎是充满兴趣,笑着对大太太说:“竟然是这样说来听听,我听听看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大太太为沈柏腾盖好被子,说:“只不过是女人家的一些事情,老爷不适合听。”
沈廷听了哈哈大笑出来说:“竟然还有我不能听的?”
我在一旁答复说:“是啊,肯定不能听,这是我和大太太之间的秘密。”
沈廷笑得越发开心,便有些庆幸的说:“看到你们这么融洽的相处我也就放心了,梁笙的性格比榕惠好,以后蓉鑫你就要帮我多多照顾她了。”
他又看向我说:“大太太是个很好的人,梁笙你别对她有偏见,好好和她相处。”
我笑着说:“您别胡说八道了,我哪里会对大太太有偏见,我们两人好着呢。”
沈廷见我这得意的模样,笑得越发开心,这场戏我们两人都演得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