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跋扈(1 / 1)

碍于那流言的主角是太后和丞相,百姓们只敢窃窃私语,不敢大声议论,可越是这样,那流言越是被传的有板有眼,如大雪样,很快飘洒的满京城都是,甚至传出京郊,往外扩散,更有甚者,朝廷大员都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

有些胆大不要命的言官竟还把图纸拿到朝堂上,直言太后不顾皇家体面。

太后恼恨,当场杀了好几个说这件事情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但背地里,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丞相府中,更是风声鹤唳。

书房里,林闵忠看着跪在堂下的李青,视线明明那般平静,却带着让李青后背发凉的杀气。

“怎么回事?”半晌,林闵忠问。

李青僵硬的道:“属下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李青是林闵忠的贴身护卫,关于林闵忠的任何密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和太后的事情。

而且,当初去观音堂,和太后在枫树下……那件事情……李青当时就在附近护卫,这么隐秘的事情,别人不可能知道,不是李青……会是谁?

李青的另外一侧,一个白面无须年过半百的太监满头是汗。

他是太后身边的近侍欢公公,林相和太后之间所有的事情,除了李青就是他,在流言漫天之后,太后对身边的人进行了严查,打死了好几个宫女和内侍,一直没对欢公公下手,如今流言愈演愈烈,太后已然怀疑到他的身上,今日就接着让他送东西的机会,把他交到了林相手上,让林相审问。

欢公公娘里娘气的道:“奴才真的没有,真的不是奴才啊……奴才从太后娘娘入宫就跟着太后娘娘了,这么多年都是万分的忠心,奴才不敢,也不会做对不起太后娘娘的事情啊……”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林闵忠阴冷的问着。

简单一句话,却让下面跪的两个人冷汗淋漓。

林家祖上不过是木匠,后来得了势做了官,太后入宫又成为攸宗的宠妃,连带着林家势力水涨船高。

攸宗贪好女色,对林太后听之任之,重用太后的弟弟林闵忠,姐弟二人联合起来霍乱前朝后宫,借着攸宗的手派出异己,而且下手异常的残忍,尤其是林闵忠。

也许上一刻他还在与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可能灭你全家。

他们深知,温和儒雅,不过是林闵忠的表象。

欢公公到底是老谋深算,眼珠儿一转,赶紧道:“当时去观音堂虽只带了几个人,但观音堂是历代帝王驾崩后安顿未亡嫔妃的地方,那里……或许有队太后嫉恨者,所以在暗中探的了那件事情,如今被有心人利用了。”

“哦?”林闵忠神情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欢公公赶忙又道:“也有可能是朝中那些……对林相和太后不满的人,对……对……有可能是张家!对的!”

林闵忠垂着眼眸,看着琉璃茶盏之中飘着的茶叶,神情静默。

威胁他放过天牢里面两个女子的信是他抓人那日收到的,那背后之人必定是在京城,且消息灵通,那两个女子是反贼,能救他们的人,必定和反贼关系密切……张家……这两个女反贼在张家待了大半个月,李青却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若不是李青办事不力,就是张家刻意隐瞒。

那张家,会不会才是知道一切,并且在母后操作一切的人?

还有那几个不怕死的谏官……

林闵忠眼睛一眯,“李青,去把这几个人的家抄了,直接处死。”当下说出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在朝堂上提起流言之事的言官。

“那要用什么名目?”李青问。

抄家,处死,都是大罪,总要有个名目。

林闵忠冷笑,“损害太后声誉,这个名目够不够?”

李青不敢多问,起身退出去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于你。”林闵忠慢慢开口。

欢公公屏住了呼吸。

半晌,欢公公满身是汗的时候,才听林闵忠道:“回去吧,好好安抚太后,别惹她生气。”

欢公公差点斗大的汗珠落到了羊毛地毯上,深吸口气,“是,老奴明白。”挣扎着站起身,却在出去的瞬间,腿一软,差点栽倒。

……

张家

寿安堂里,张太师伏在榻上,诊脉的大夫收起小枕头,交代道:“太师还是要平心静气,好好静养,这病说起来不是什么大病,却最是能耗费时间的,也不宜动怒。”

“嗯。”同样的话听得次数多了,张太师早已经不甚在意,摆摆手示意管家送大夫出去。

大夫欲言又止,暗暗叹了口气,背着药箱走了。

少顷,有脚步声又走了进来。

张太师半闭着眼,“往后没事别动不动找大夫来诊脉,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况且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对了,今天外面怎么样了?风声可还紧?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么一招,挺损……对林闵忠那厮,怕也未必有用,不过……哎,倒是可惜了那个女娃子……她要是出将,必定是要所向披靡……怎么闷不吭声——”

张太师慢慢睁开眼睛,瞳孔骤然一缩,“你——”

下一刻,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唐进慢条斯理的坐到了床榻前的圆凳上,声音低沉:“我叫唐进。”

张太师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花白的眉毛紧皱,瞪着唐进的视线严肃的很,像是在告诉他,把自己解开。

唐进道:“您放心,我不会对您怎么样,外面的人呢,我也已经都支走了,半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人进来。”

张太师眼睛一张,显然不可置信。

唐进又道:“我是封长情的丈夫,封长情,就是您刚才夸赞过的那个女子,我的妻子,她……的确是有万夫莫当之勇,您看的不错……我今日来见您,是想请您帮点小忙,先别急着说不,一来,您没有拒绝的权利,二来,这么好的人才,您应该也不想她就那么被林相和太后给迫害了吧?三来,外面如今的风言风语,想必您已经听到了一些,如今这京城里,敢,而且有能耐对太后和林相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张家,以林闵忠那多疑的心思,迟早是要怀疑到张家身上,太师忠君体国,我是知道的,不过我想,太师忠的是元家的君,不是林家的太后吧?”

短短的时间,张太师神色变幻了好几次,瞪着唐进的视线之中尽是不可思议。

唐进道:“也不怕告诉太师,我能安然无恙的进来,也能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太师答不答应,我都能救我妻子出来,但不得不说,如果太师出手的话,救人的事情会变得简练些……如今太师已经被林相盯上,他认定是你张家做的流言之事,认定你们包庇反贼,如今你们便是满身是嘴,都是说不清的,不如帮我这一次,也算是让我和海陵欠了你一个人情……阿情对我十分重要,这个人情,可以让我为太师做任何事情,他日或许会用的到我也说不定。”

张太师凝神思索着。

唐进又道:“您若答应,眨眼便是。”

许久,张太师重重的眨了一下眼睛。

唐进指尖一动,张太师长舒了一口气,“来人——”

唐进皱了一下眉,“太师果然油盐不进。”

“跟你这种反贼,有什么可说的?来人——”张太师用尽力气喝了一声。

唐进冷笑一声,心中暗忖,果然死板又迂腐,当即极快闪身,从窗口跃出,等外面的府兵护卫冲进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唐进的影子?

张府外不远处的茶寮里,彭天兆等着接应唐进,远远看到唐进出现,赶紧迎了上去,一边笑着道:“老弟怎么才来,我可等你好久了,快进来。”等进了雅座,立即松开唐进,低声道:“怎么样?”

唐进摇头:“今日这一趟就不该去。”

“啊!”彭天兆皱起眉头,“张太师不愿帮忙?”

“他不止不愿帮忙,还疾言厉色,大骂我反贼,呵呵……”唐进冷笑了一下,“本想着卖他这个人情,他日我兵临城下,他或许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如今看来,我却是想多了,这种老顽固,怪不得——”前世会因为白瑾年挥师进城,张太师就拒不投降,后来,竟然见都不见白瑾年一面,还写了长篇大论的劄子指责白瑾年不忠不孝。

“怪不得什么?”彭天兆问。

唐进深吸口气,“没什么,他不帮忙,本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要多花些时间了,不过这样也好……林闵忠多疑,咱们就好好利用他这份疑心,帮咱们排除一点绊脚石吧。”

“将军吩咐就是。”

*

这一日开始,流言变得异常诡异。

街头巷尾开始有童谣,茶楼酒肆之中也出了话本子,都是讲些你侬我侬情情爱爱的故事,听起来像是寻常的版本,可这些故事竟然奇异的都能和太后与林相的经历过往联系起来,关于姐弟之间禁忌之情的事情传的街头巷尾都是。

林闵忠杀了几个言官后,朝堂上倒是没人敢再提,但大街小巷里,大家就算不说,一个眼神交汇,都是在交流这流言的讯息。

林闵忠被舆论打击,草木皆兵,短短几日,就处决了好几个疑似散播流言的官员,至于关在大牢之中的封长情,根本无暇过问。

张府

张老太师闭着眼睛,管家伺候在一旁,寸步不离。

小丫头端了药碗送进来,管家赶紧接下,交到太师手中,“老爷,喝药了。”

张太师才睁开眼,将药喝了。

管家把药碗接过,放在漆盘上,又送去给外面候着的丫鬟拿走,转身回到太师身边站定。

太师道:“你刚说的那几个人,都是林闵忠素日里信任的,这些年跟着林闵忠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么看来,这个唐进倒有些本事,一手借刀杀人,玩的不错,年轻人,聪明是好的,可太聪明,就惹人讨厌了。”

“都怪老奴疏忽,才让他前几日潜了进来——”

张太师抬起手,“京城守成铁桶,他都能进的来,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有本事,你防备的再好,他想来还是能来,不干你的事情,只是那么个厉害的女娃,却有这样一个……让人讨厌的丈夫,真是暴遣天物了。”

管家会意,微微一笑,“老奴知道太师很欣赏那位姑娘,可如今她还在大牢之中,只怕林相迟早气昏了头,要把气撒到她身上去呢……”

“你的意思,也是要让老夫救她?”张太师拧起花白的眉,“她可是个反贼。”

管家道:“这件事情已经牵连到张家了,这段时间,林相对张家的打压越来越厉害,在朝为官的子弟都退了出来,就是跟张家有些亲戚关系的,或者以前有交往的人家,也都被牵连,要么撤职查办,要么被其余林相安排的人架空了职权,老奴知道,老爷也不是在乎这些权利不权利的人,可一直这么任由他们折腾,就怕到时候会落得赵王一样的下场。”

张太师眉毛拧的像一股麻绳,“老夫何尝不知,只是那小子太气人,竟敢威胁老夫!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了,除了林闵忠,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老夫这样没礼貌……”

管家微笑,“那个唐进么……跋扈是跋扈了点,不过根据海陵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一向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在海陵的时候,就要求独自统领重甲骑兵,还拒了沙陀王的婚,把婚事推到了蒋世子身上,据说还抢过安定王的军需,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能招惹完这些人,还活着继续跋扈,那也证明他是个人物了。”

张太师撇嘴,“说的不错,至少比家里那个小子鲜活些……”他凝眉想了一会儿,“这样吧,老夫写封信,你亲自护送出城。”

“知道送去哪儿吧?”张太师一边写,一边抬头,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垂首恭谨的道:“老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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