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蒋玉伦笑容满面,“本想随意瞧瞧就走的,没想到你恰好在,咱们的缘分可是不浅。”
勤子很快的翻了个白眼,说什么缘分不浅,明明是路过这里看到人家的马车在才追了过来的。
“来瞧瞧,可有什么看上眼的,送你一把做纪念。”封长情也不理会他撇脚的搭讪,手指了一圈格子柜,“不过官家限制太严,可没什么好武器给你选。”
“行。”蒋玉伦笑着上前,果然认真的在格子柜里看了起来。
封毅见没他们什么事情,悄然带着徒弟退了下去,到后面继续收拾。
蒋玉伦身份贵重,这铁铺之中的东西,当真多数都没见过,一边看一边问。
封长情也不厌其烦的解释。
一路到了武器架那里,蒋玉伦拿起一个物件,“这是什么?”
“马掌,也叫马蹄铁。”
“马掌?”
封长情解释道:“可以把它钉在马蹄上,起保护作用的。”
“怎么保护,这样钉上去,岂不是很痛?”蒋玉伦来了兴致。
“这个么,马的蹄子是有两层构造的,跟地面接触的那一层很厚并且很坚硬,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钉马掌主要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马蹄铁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乘都很有利的。”
“听起来有点意思,我今日正好坐马车来的,不然拿几个试试吧。”
“行,你选个花样吧。”
蒋玉伦看了一圈,选了个最简单的,“就这个吧。”
封长情数了八个,顺手从一边拿了钉子和锤子,大步到了外面。
勤子低呼:“少爷你疯了,咱们的车上套的可是汉血马,要是被钉坏了几千两银子就没了!”
“少爷我像是缺那几千两的人?”
勤子:……
“再则……”蒋玉伦精明的视线扫过封长情,这个女子,实在不像是会夸夸其谈的人呢。
此时封长情已经到了马车跟前,唇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五感太过灵敏有的时候也是件无奈的事情,勤子主仆的对话她都听到了,蒋玉伦的确不是缺几千两的人,可她是。
她现在需要银子,越多越好,等到以后打了起来,可以带着银子去没有战火的抱月逍遥度日。
汗血马是被驯过的马,很乖很乖。
封长情给两匹马顺了顺毛,当然,马儿一开始是不乐意的,但封长情力大,让那两匹汗血马怎么都动弹不得,然后在车夫的瞪视下,从容不迫的钉完了马掌。
她看向蒋玉伦,“你瞧,一点都不疼,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安生。”
勤子瞪大眼睛,猫着腰检查了一遍,又让车夫拉着马走了两步,马没有半点不适,惊的冲封长情竖起大拇指,“封姑娘,你可真聪明,你怎么想到这办法的?”
“前面我不是自己有两匹马,就想到这个办法了,就是些小聪明罢了。”
蒋玉伦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这东西多少银子一个?”
“二百文一个,你这几个当是我送的,别嫌弃就是。”
“怎会?封姑娘的心意可不是谁人都能收得到的,那就多谢了,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
“好,慢走。”
封长情目送蒋玉伦上了马车,看着车马远去,清澈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光华。
唐进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生意来了。”
青山马场有那么多马,一匹马四个马掌,少说也是几千两银子的生意,除去人工和炼铁的成本钱,至少赚一半。
但封长情想到的不是这个。
唐进太冷静了。
当她提出马掌的时候,蒋玉伦的反应才是真实的。
里面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唐进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猜测他的同时,他也在试探她,这个女人,除了瘦金体,写字时候的动作,做事风格,说话习惯,心软良善的样子,都跟菲音很像,就连马掌,当年也是菲音提出的。
这么像,这么多的巧合……
或许只有他想办法离开,见到菲音之后,一切才有论断。
……
回到海陵王府之后,蒋玉伦立即修书一封,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去给白瑾年。
“明日你拿五千两白银过去,定两万个马掌。”
“是。”勤子躬身领命,才道:“是给青山马场的马用吗?”
“这个东西不错,我已经支会了白瑾年了,他必定不会反对。”
勤子点头,“您和世子一向交情好,两家又在同一立场,自然不会反对,只不知这次世子接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这都去了一个月了,还没回来。”
“听闻那素音公主重病在身,走的慢些也正常。”
蒋玉伦指尖玩味的敲着桌面,想着封长情给马钉马掌时候的样子。
这个少女,简直像是挖不完的宝藏,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刻能给你什么惊喜。
这样的人,不管是不是奸细,都只能收在自己身边了。
……
海陵刮起一股马掌之风。
在海陵,养马玩马的人不少,封家铁铺一时之间成为海陵最火爆的铁铺,每日订单收到手软。
封毅忙起来后,自没心思在管封长情的事情。
封长情每日早上去药铺一趟,下午去粮行,傍晚就去帮钟小蝶卖小吃,每天很忙,很充实。
晚上,唐进会教封长情练武。
自从上次唐进要求封长情揍阿静来寻找出去的契机被封长情拒绝之后,唐进没再提过,平日话也很少。
搞得封长情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想问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知道好多本不属于这个朝代的人该知道的事情,但看着那张冰冷的面瘫脸,她又张不了口。
赚钱是个会上瘾的事情,她得了甜头之后,整个人都扑在了生意上,对唐进的那点好奇,很快就抛诸脑后。
这一段时间空间产出的粮食全部投进了粮行,粮行的生意也慢慢开始做了起来,但空间产出单一,灵气限制,还是要去岭夏一趟的。
倒是那小刺猬,在铁铺也是不消停,惯常作妖,先是抢床铺,后来又挑衅闹事。
铁铺里四个学徒都搞得乌烟瘴气。
封毅瞧着有些不高兴,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和封长情说了。
封长情笑道:“这怕什么,孩子不听话,揍几次不就是了?我小的时候也是那么过来的。”
封毅觉得很有道理,以前揍起封长情都不留手,如今揍小刺猬下手更狠,不听话就胖揍一顿,经常打的鼻青脸肿的,其他三个一见封毅这么凶悍,动起手来完全不像面像那么忠厚,顿时都认真恭敬了不少。
小刺猬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揍了几次之后消停多了,不敢再作妖。
夜半,小刺猬翻来覆去睡不着,就从铁铺摸了出去。
“这个臭婆娘!”小刺猬边走边低声腹诽,“抠门!小气!钻钱眼里了!”
他以前出去一日,运气好的时候怎么也得三五两,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还自由,封长情如今给五百文,虽说管食宿的,但那饭也就是正常一日三餐,没有一样是他爱吃的!
他这嘴这几年早叼了,那饭哪能下咽。
还好,他原来存下了些银子,就放在废宅子里,乘着今晚悄咪咪去取了,明儿买大肉包子吃!
想到大肉包子,他嘴馋的咽了口口水,心情也好了许多,快步朝着废宅走去。
夜色阑珊。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刺猬摸到了废宅里。
刚要推门进去,却忽然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他在云城这段时间都在这里落脚,除了封长情几个人住过,这里根本没人来啊,怎么可能有人说话?
想到关于废宅闹鬼的传言,小刺猬浑身一凉。
难不成,真的有……那东西?
他撒丫子就想跑,可想想大肉包子,又咬牙转了回来,翻上了墙头,朝着里面看了过去。
“米面、调料、棉被、衣服,都已经买好了,再要准备的话,就是要再备些伤药了。”一个国字脸的高壮汉子站在院子里点算东西,一旁立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背对着,看不清样貌,“你们时常受伤,伤药肯定要准备,而且最近听说了一种叫做马蹄铁的东西,咱们营地里也有几匹马,是不是也买一些回去?”
国字脸汉子点点头,“应当买一些,我明天出去找找,据说在大竹巷那儿的铁铺有得卖,赶紧备好了这些东西,咱们也快些回去,兰成都走了半个来月了,哎……咱们也真是磨蹭,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这采买的事情以前都是他做,咱们手生难免,总归现在也是办好了,咱们早些休息吧,明日买好了东西就走。”
这两人正是杨学义和杨蕊。
兰成走后,他们两个人留在了云城。
杨蕊有伤动不了,杨学义只好陪着照看,如今伤势好了,东西也采办的差不多,兄妹二人便决定早日启程回关外。
墙头上的小刺猬眼珠子转了一下从墙上滑了下去……
杨蕊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子,宽了外衫却没睡意,而是坐在妆台前照着不甚清楚的铜镜,摆弄着面前桌子上一些素银簪子,碎玉首饰,一件件带上去,又换下来,照了半晌,又把头发散开,试着挽了个发髻,又去别簪子。
别了半晌,忽然停下所有动作,瞪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露茫然。
“她那日也是梳这个发髻,怎么我梳了就不是那个样?”
她自言自语,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就到枕头下面,翻出一件粉嫩的袄子来换上,又挽发别了簪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在镜子前转了几个圈。
“小蕊,你怎么还没睡?”
“哥。”杨蕊小跑着去给杨学义开了门,就如同刚才照镜子一样,在杨学义面前转了两圈,笑着问:“你瞧我好不好看?”
杨学义愣了下,由衷的点头,花一样的年级,又是专门打扮了,自然比以前那朴素样子漂亮的多。
杨蕊得意的笑了起来,“我稍作打扮,也不比那封长情差吧。”
杨学义怔了下,“你怎么又说这话?咱们是咱们,人家是人家,别和人家比这有的没得!再说了,你这些东西都是用兰成给的钱买的,花了几十两银子呢,那可够买许多粮食了,你这样要是让阿成知道了,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杨蕊哼了一声,“那些皮子卖了两千六百多两银子呢,你们请封长情吃饭还花了七八十两,怎么我买几个小物件和衣服就不行了吗?那些皮子又不是兰成自己一人打来的猎物——”
杨学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话你与我说说就是了,可别对着兰成去说,知道了吗?还有,这些衣服你收好了,以后回去营地里也不要穿。”
皮子杨学义的确有份,但多数都是兰成那猎户父亲留下的,兰成向来节俭,如果知道他们花几十两买这些没用的,必定会不高兴。
杨蕊心不甘情不愿的咬着牙,“好了好了,你出去吧。”
“那你早些休息。”杨学义沉默了下,想开解一下妹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长长叹了口气,“咱们是咱们,别人是别人,我们过自己的就好,不去和别人比不好吗?她又不是咱的谁?”
“行了,你快去睡觉吧。”
这话杨蕊听了太多次,耳朵都长茧子了。
砰。
看着在自己面前被关上的门,杨学义头疼的皱紧了眉头。
床底下,小刺猬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瞧着那杨蕊再次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的模样,在暗处做了个要吐的动作。
就这大饼脸怎么好意思跟封长情比好坏?
而且,这间屋还是封长情原来住的,那镜子是钟小蝶专门找来给封长情照的,这么个脏东西,真是脏眼睛。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对了,他们说关外。
封长情似乎就是从关外来的,难道是旧相识?
“谁!”
小刺猬不小心,脚蹭到了床柱,杨蕊惊叫一声,这时恰逢冷风过,屋子里的蜡烛灭了。
小刺猬既然被发现,索性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床底跳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我是阎王爷手底下的招魂小鬼……你这个丑八怪,搔首弄姿连我这过路的都看不下去了,你就别活着吓别人了,赶紧跟我走吧……”
小刺猬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的说着,双手伸向前,双脚齐蹦,一下一下朝着杨蕊蹦了过去。
杨蕊吓得魂飞魄散,后面的话都没入耳,只听到招魂小鬼四个字。
“别……别抓我,我没干过坏事没杀过人啊,别过来,你别过来——”
“丑八怪……丑八怪……丑的都能招来鬼你怎么好意思活,丑东西……”
小刺猬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吓,玩上了瘾,蹦蹦蹦的追着杨蕊。
“小蕊?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听到声音的杨学义大步跑了过来。
小刺猬一看情况不对,泥鳅一样的滑过去,脏兮兮的手在杨蕊脸上抹了好几把,顺势又捏了她的胸前几下,在杨蕊惊得僵住的时候大笑着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边笑还边骂道:“就你,连给封长情提鞋你都不配,哈哈哈哈——”
这地方小刺猬很熟,等杨学义追出去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
他又连忙跑回去掌了灯,就看到杨蕊满脸脏污,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脸色红白交错,身子还在隐隐颤抖。
“是封长情!是她派人来戏耍我,就是她!”杨蕊切齿道。
最后那句话杨学义也听到了,杨蕊还是自己的妹妹,心里的天平顿时就偏到杨蕊那边去了,但他也是明事理的。
“我觉得封长情不是那种人,要戏耍也早戏耍了……咱们不生气,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她,没必要为了个陌生人置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