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深秋已近尾声,初冬的寒意也随之而来。此时的上海,虽不至于萧条冷清,却也桐叶纷飞,花落成殇。
司令部,会议厅。
小田幸二郎和丁默村早已坐在各自的椅子上,丁默村不露声色暗自打量眼前之人,冷漠和傲慢都无法形容此人给予他的第一感觉,不过,以丁默村多年的经验,他肯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阵军靴声响起,吉田司令和长谷川雄推开门走了进来。
“见过司令官阁下!”二人同时礼貌的站起身。
吉田司令站在桌子的上首,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随即几人一同落座。
“丁主任……”吉田司令让长谷川雄将一个蓝色文件夹放在丁默村的面前,沉声继续道:“今日叫你前来,主要是为了A计划。”
“A计划?”丁默村一脸惊讶。
“不错!”吉田司令点了点头:“A计划是军部下达的最新指令,具体细节已经在你手中的文件内详细描述了。”
丁默村闻言,打开文件夹。随着不断的翻阅,他的面色由惊讶转为沉默,合上文件,担忧的问:“司令官,如此重要任务,您不会是让我特工总部独自完成吧?”
“谁说只有特工总部?”
小田幸二郎不屑的冷瞥了他一眼:“你难道将我当空气了吗?”
“这位是……”丁默村疑惑问。
“介绍一下……”吉田司令淡淡介绍道:“小田幸二郎,特别行动队队长。”
“特别行动队?”丁默村惊讶的重复着,对于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据说,这里的人都是由土肥原贤二亲自挑选并训练的,每个人都是战斗精英,完成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暗杀。
他垂眸思考了下,不解的问道:“司令官难道是想让我特工总部配合小田队长,完成任务?”
吉田司令沉默的点头:“是的,听说,丁主任在蒋介石的身边安插了眼线——野狼,我们想让你唤醒他,并协助小田完成任务。”
“可……”丁默村犹豫道:“司令官有所不知,野狼的身份及其隐秘,为了安全,我们一直固定时间联络,所以,真要唤醒他,还需等待些时日。再有……”
他语气微顿,继续道:“我需要一个人去帮我联络野狼。”
“谁?”
“行动队队长,蒋男。”
“是他?”吉田司令面露嫌恶,像是听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他清楚的记得,那人当初是因为有共党嫌疑所以被抓,至今还在特高课内羁押着。
他皱眉问道:“可不可以换一个人,如此机密的事,我无法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丁默村为难的解释:“司令官阁下,这个蒋男乃是野狼同母异父的兄弟,我当初能成功策反他,蒋男在这里起了不小的作用,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帮我联络野狼。再说,您不会真的相信蒋男是反日分子吧?”
吉田司令深邃的眸子打量着他,幽幽的回道:“丁主任觉得呢?”
“当然不是。”
丁默村肯定道:“他大字不识,曾经也只是青帮的混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哪个党愿意收他?”
“可是,他自己已经承认了,他是共产党。”
“他的话也能信?”丁默村冷笑:“司令官,他可是在严刑逼供下招认的,特工总部的人没人不知,这家伙就是个软皮子,你一动刑,别说是我,就连亲娘都会让他说成是反日分子。”
“既然如此,那这样的人更不可靠,绝不能参加此次行动,你看……能不能换个人。”
“换个人?野狼的性子极为小心,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脸,他恐怕不会买账。”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丁默村沉默不语,吉田司令见状将目光转投小田幸二郎的身上:“小田君,你的意思如何?”
“坚决不能用此人!”小田幸二郎否决道:“如此胆小如鼠,懦弱自私的家伙,如果在任务的半途被敌人抓获,那计划也就暴露了,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所以,我不同意用他。”
“还有一个人!”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之际,丁默村突然开口,看着两人沉声道:“野狼认识她,由她出面一定能行。”
“哦?是谁?”
“白兰。”
“是她?福山的女朋友?”
吉田司令一脸为难道:“福山的性子向来让人捉摸不定,他自己本就无意参加圣战,此次若不是代首相大人请求天皇帮忙钦点,恐怕他现在还在日本养尊处优。让他的女人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恐怕……”
小田幸二郎不屑的冷哼:“他真是帝国军人的耻辱!”
丁默村看着他们建议道:“我看此事,司令官还是和副机关长亲自商议一下,看可不可以有所转机。”
吉田司令满脸阴郁,无奈叹息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正午,冷风突然呼啸而至,带起漫天残叶,飞落旋转。
儿玉机关。
福山雅竹坐在办公桌的沙发上和宫崎龙井共用午餐,今日,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脑海里突然不断回想着母亲临终所说的自己身世,顿感悲从中来。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害死夫人的凶手?”宫崎龙井悲愤的问。
福山雅竹看着他眸中的愤怒,心知他内心的痛苦。宫崎虽名义上是自己的仆人,但实际却是母亲捡回的孤儿,一直以来,母亲都将他视如己出,如同亲生,而他则也将母亲视作亲人一般,亲人受害,作为儿子又怎能坐视不理?
他沉声道:“你的性子太急了,我知道,你想为母亲报仇。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过不了多久,南野那个老匹夫就会自动送上门来!”
“真的吗?”
“当然,你就放心吧!”
两人的谈话还没说完,那边电话忽然响起,宫崎龙井走上前拿起电话。
“请问,福山君在吗?”
“少爷,是吉田司令的电话。”
福山雅竹眸光微转,随即放下筷子径自走上前:“姐夫,我是福山,请问找我有事么?”
“福山,下午能来司令部一趟吗?有事找你。”
“好的。”
“那我们下午见。”
电话挂断,福山雅竹盯着电话呆愣许久,而后转身重新坐回沙发上皱眉沉思。
下午,司令部会议厅。
吉田司令等人坐在长桌旁静静等候着,这位名声在外的福山雅竹。当一阵轻咳声从门外传来,原本沉闷的气氛愈加的压抑起来。
门被推开,福山雅竹看着屋内的众人疏离一笑,径自走到座位前。旁边的宫崎龙井拉开椅子恭敬的将他扶到座位上,而自己则坐在他的旁边。
众人看着这一幕并没多大奇怪,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宫崎龙井虽然名义上是福山的仆人,但实际上,福山雅竹对待他却更胜亲兄弟。
吉田司令看着他关切的问:“福山,看你的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旧病复发了?用不用到医院静养一段时日?”
“没事……”福山雅竹摇头:“我来时已然从本土带了药,多谢姐夫关心了,不知……您唤我来所为何事?”
“这……”吉田司令犹豫片刻,解释道:“军部下发了一个最新计划——A计划,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我想……借用一下白兰,可否……”
“什么任务?”福山雅竹淡淡的问。
“这……这是机密。”
“危险吗?”
“当然危险!什么任务能没有危险?不过,福山君可以放心,有我们特别行动队在,再大的危险也不是问题。”小田幸二郎自傲的吹嘘着,斜睨着福山雅竹,眸子里不屑的嘲讽清晰可见。
“真是一只只会乱吠的狗!”福山雅竹冷瞥他一眼:“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分量,就随意打断本少爷的话,真是让人讨厌!”
“你!”小田幸二郎气的面色铁青,刚准备开口,却又被福山雅竹打断。
“傲慢的畜生是需要主人来调教的,宫崎,帮我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尊重。”
宫崎龙井点头示意,随即站起身走到小田身边挥手就向他袭来。小田连忙起身后退,毕竟是土肥原贤二亲自调教出的精英,一个旋身躲过一击后,反手为拳对着宫崎龙井回击而去!
一时间,会议厅狭小的空间内两道身影你来我往不断攻击着对方,试探寻找着彼此的弱点,拳拳相对,竟是不分上下。
“好了!”福山雅竹淡淡一声,让宫崎收回了拳脚转身走回座位上。
刚才不过是试探,他想知道这小田的真正实力如何,其实,以宫崎龙井真正的实力,若想打败他,轻而易举,但他不想让宫崎暴露,以免以后执行任务受阻。
他冷瞥了眼一脸气愤的小田幸二郎,嘲讽道:“素闻特别行动队训练有素,作战能力极强,没想到身为队长身手却如此不济,竟连我的仆人都打不过,还真是给土肥原机关长丢人。由你来保护我的女朋友,我实在是不放心。”
而后,他看着丁默村,冷冷问道:“丁主任,这种馊主意一定是你出的了?”
“副机关长,这事还真和我没关系。实在是司令官不相信蒋男,而只有白兰认识我们的内线,所以,这才想到她的。”
福山雅竹眸光锐利,呵斥道:“今天,我声明一点。白兰是我的女人,谁想打她的主意,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我不管你们什么计划,涉及到她的安危,就是不行!”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请帖扔到桌上:“姐夫,明天是白兰的生日,我要在家里为她搞个生日papty,我想,你一定会出席的,对吧?”
“好的,明天我一定去!”
福山雅竹瞄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小田幸二郎,转首看向吉田司令提醒道:“姐夫,中国有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很多时候你认为最没用的人,往往就会是最好的利刃。”
说完,他站起身对宫崎龙井吩咐道:“我累了,回机关吧!”
门逐渐关上,那抹孱弱的身影也渐渐远离,然而,屋内的几人却仍旧望着那离开的身影,目露复杂,久久未曾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