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寒能清楚听到那一瞬间的抽气声,邪气一笑,“怎么,被吓到了?”
云苏冷淡淡回答道,“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夙夜寒只是微挑了一下眉,什么也没说。手上却是运起一丝内力,内力顺着鱼竿缓慢流动,过了不大一会儿,鱼线轻微抖动一下,鱼钩在水中也偷偷换了方向。
湖里锦鲤突然像嗅到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发了疯地朝着鱼钩方向而来。
云苏冷看到这一幕,轻轻“咦”了一声。
再看夙夜寒还是一副平静模样,她自然也明白这肯定是对方使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才使得这些笨鱼不正常了。
那些鱼本来就因为天气原因而频频在湖面逗留跳跃,这会儿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去碰撞着鱼钩,鱼钩有好几次都被鱼身撞出湖面来。云苏冷看得有趣,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今天会有一条鱼也为着这唯一的鱼食而自投罗网了。
果然,不多一阵子,其中一条长得格外肥胖的红尾鱼挤开其他同类,扑楞楞地撞上鱼钩,并一口咬住了鱼饵。
夙夜寒眼明手快,鱼竿往上一提一收,那条红尾鱼赫然被挂在鱼钩,又跳又弹的,或许是鱼钩在口太痛,只跳弹了两三下就停止了无谓的挣扎。
一双死鱼眼直直盯着两个人类,惹得两人相视一眼,皆不觉莞尔。
两人几日来的相处并非浅蓝等所想的那样虚情假意充满阴谋。夙夜寒之前虽然对于娶个王妃甚为不屑,但他却出奇地不讨厌云苏冷,或许是因为他喜欢安静,而对方也从不聒噪,于是相处甚安。
况且,眼看着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丫头变成一个烤鱼好手,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他而言,充满了乐趣。
不过这次他并不打算在这露天地上做烤鱼了,此刻天色甚是阴沉,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到。一场秋雨一场寒,腿上的旧伤已经隐隐作痛,酸、麻、酥、痒诸般滋味涌上来,背上不由滑落滴滴冷汗。
“该回了,”夙夜寒瞳孔微弱,淡淡说着,鱼竿收起来,他从轮椅下面弄出一个布袋来,将滑不溜手的大肥鱼收进布袋,自己提着。
云苏冷觉察到了他的神色痛苦,眼睛转了一下,转到他身后推着轮椅向回赶。
才走了十余步,雷声轰鸣而下,惊天的巨响劈在天地之间,泄下道道闪电光影。
巨大的雷声将云苏冷肚子“咕咕”的声音都压下了,她忙不迭地小跑起来,轮椅还是稳稳的,也不见颠簸。
夙夜寒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抿起嘴唇,眼中飘过一丝笑意。暗中送来雨伞的暗卫被他一个眼色给屏退,心中暗自叫苦。
他家王爷的身子根本受不了湿寒,这闹得又是哪样?再看看被王爷提在手里的鱼,他更是翻了一个白眼,一条便值上千两白银的寒鱼,从极寒之地送来,王爷尝试着养了三年多才活下来的一批,这可是王爷冬天里御寒时要用的,就这样被他家王妃一天一条地吃着,吃一条少一条,他真的好心疼!
夙夜寒从来没有告诉云苏冷关于这些寒鱼的来历和用途,云苏冷又怎么会知道,不过她也吃过王府饭菜中用其他鱼做的菜,但总不如净月湖里的鱼好吃。
可惜,这会儿并不是思考吃鱼问题的时候,只听得天空中再次霹雳下一道闪电,响雷应声而至,夹杂着大滴大滴的雨点儿,倾泻下来。
暗卫再也忍不住从树上跳下来,把伞送来。
暗色的油纸伞,竹木柄上刻着浅浅的花纹,云苏冷也没有问这突然出现的大活人是从哪里来的,只淡淡吩咐着他撑伞,将夙夜寒整个人护在伞下面。
她自己和暗卫则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骤雨中,硕大的雨珠子打在身上,冰冷发疼。云苏冷皱起眉头又舒开,慢慢适应了雨点儿的节奏。
暗卫心中则稍稍满意了她的表现,这个王妃还不错,至少对王爷是很好的。
这场雨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夜里睡觉前也没有停下来。
而受到寒气的影响,夙夜寒晚上就发烧了,而且很严重。
请来的大夫因为不了解夙夜寒的身体情况,也不敢贸然下药,只说是让人不停地用沾了热水的帕子擦拭额头和手心脚心,结果却没有多大好转。那一颗颗斗大的汗珠不停地渗出来,连床铺都湿了大半。
云苏冷边照顾着他边自责,她此前也不知道夙夜寒竟然这样体弱,受不得半点湿寒。
见大夫没有效的办法,流云忙派人进宫去请太医。
浅蓝几人却因为寒王爷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而心存了侥幸。
云苏冷又累又饿,却也顾不上许多,只不停地帮夙夜寒降温,又怕降温太快,伤着元气。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生病的凡人,也让她明白了凡人的身体是多么脆弱,更加坚定了她修仙的信念。
修仙,能宿疾并销,身轻心畅,神静气安,四大适然,六情沉寂。也能超过凡人常限,色返童颜,形悦心安,通灵彻视。若要修行到一定程度,更能飞行自在,变通自在,力动乾坤,移山竭海,无所不能。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饿肚子;或是似夙夜寒这般,一场风寒就堪堪快要了命。
结果派出去的侍卫在将近一个时辰以后才回来,而且也没有带太医回来,流云当下脸色都变了。
阴晴不定地盯着内室看了良久,握紧的拳头也“咯咯”作响。
害人精!他心中狠狠骂道,不仅吃了王爷的鱼,还害得王爷成了现在这样,戚大夫和王府一众心腹早早去了并州,此时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那请来的中年大夫在内室待了良久,才颓然叹气出来,朝着能管事的流云说道,“王爷寒气入了骨髓,小人不才,无法可治。”
话音一落,流云登时红了眼,一把揪住中年大夫的衣领,咬牙道,“你是京中有名的大夫,怎能没有办法!”
那中年大夫显然见惯了这等场面,也不因为病人是寒王爷而怯场,只抱拳道,“小人医术在这京城里面也不过是中上水平,比小人强的杏林高手少说也有数十人,公子不妨再请人来,小人如今倒还能勉强压住这股寒气。”
现在去请?去哪里请!拳头握地“咯吱”作响,流云心中大急。
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要怎么交代!
这种情况下浅紫终于站了出来,“流云侍卫,奴婢学过医术,对于王爷的病情倒是有点办法。”
流云转过身直直看向浅紫,眼睛都已经成了红的了,他黑着一张脸激动问道,“你,真的能有办法!”
浅紫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近前两步,“奴婢等的身份想来王爷也已经查过了,今日告诉侍卫大哥也无妨,我等是云夫人专门请来的侍卫,自是不会害王爷和王妃,我姐妹七人是明卫,而另外五人则是暗卫。奴婢武功虽然不行,但所擅长的无它,正是医术。”
流云盯着浅紫看了半晌,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他终于松口,“既然这样,你就尽力一试吧,记着!不许给我耍诡计!”
浅紫点头,这才缓缓走进了内室。
里面雾气蒸腾,冷热交替,不过五步浅紫额头也一样流下了汗珠。
再看躺在床榻之上的寒王爷,更加严重,之前半湿的床褥此时已经快能挤出水来,浅紫边走边从内袖的袖袋中拿出一个长条状的布筒,低声道,“王妃,接下来让奴婢来吧。”
云苏冷自然听到了他们在外边说的话,身子微晃着站将起来,让开位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