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
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哆,
伽弥腻,伽伽那,枳哆迦隶,娑婆诃……”
阿弥陀佛常住其顶,日夜拥护,无令怨家而得其便,现世常得安隐,临命终时任运往生。一段往生,稍减了心中所有不明不白的业障,和尚睁开双眸,缓缓起身,低声道:“愿生者安乐,死者安息。”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戾气厚重的峡口,运气轻功呼啸而去。
几日后,和尚将拓印的僧衣和一封短字留在了岳烈阳的府上,也未敢打扰,低叹遁去。
半月后,慕容博猝死,享年二十八周岁,其妻怀胎月余,举家悲呛。
而和尚则游历在极西之地的名山大川之中,至此荒废武学,一门心思用在重塑佛心的茫茫修行路上,至于吐蕃那个寺庙,只能在某个时刻,等他心安理得了,才敢踏足半寸。
所谓业障与坠入,皆如此。
而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和尚即便不去牵挂也照样心如明镜,慕容博那个伪君子哪是怕了正道武林的几位高人怪罪,毕竟在他看来,某些人只要欺得了第一次,自然还欺得第二次,而慕容博真正诈死的缘由,恐怕是岳烈阳那个火爆性子追杀而至的结果。
当日鸠摩智在那件僧衣旁附上的,终究是多了一封谴责元凶慕容博的陈词。
毕竟和尚心中有愧,因此,即便再如何不想打乱天龙世界的布局,也终究忍不住给了慕容博那厮一双小鞋。
与其念念不忘心中本就没有确切定论的惑,倒不如顺乎内心,狠狠地摆他一道,倒使和尚心里惘然不少。
而岳烈阳的千里追杀,还是在慕容博死遁之后,愤然了事。经此打击之余,似乎也没有了那个继续隐居潜修下去的心态,不久便回乡娶了亲。
五年后生有一子,名岳飞,字鹏举……
在岳飞五岁的时候,和尚曾装成化缘的行走僧人,在其面前走过一遭,此子与岳烈阳极像,也是方面大耳,浓眉挺立,而且才几岁的年龄身后就已经跟着一帮大至十几小至三五岁的孩童,看那模样,却是对他信服的紧。
和尚毕竟是知道岳飞生平的,所以心中一动之后将一匹记录有凌波微步的绢绸悄悄塞给了那小子,并有意识地在他面前伪装成一个不世出的化外高人,匆忙‘预言’几句,在岳烈阳现身之前无奈遁走,不过看岳飞最后看他的那眼神,想必和尚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至于能否改变些微命运,却只有天知道了。
总之关于结拜兄长岳烈阳的事情,和尚终于放下。
而游历了十载之后,佛心着实见长,最为明显的变化则是他为人处事的态度,那种下山最初待人处事浅笑不止的表情,在那一刻才变得更加真实。
若是麻姑知晓的话,恐怕喜极而泣是定然,因为这个与他心心相印的女子最是了解他的内心是苦是痛还是已放开。
当然最重要的,是阅历大涨的同时,原本消极怠工许久未曾修炼的逍遥诀竟似触发了某种无意识的关卡,一举大成。这倒让和尚高兴之余有点始料未及。
“还有十二年……”
和尚站在华山之巅俯瞰大地,心神宁静。
仍是那一身素白的僧衣,而清逸俊美的脸孔上却布满了看透世事的沧桑,寻常人若只看背影或稍稍扫过他的话,恐怕无不以为其是一个年龄不小的得道高僧,会不由自主横生敬意。
“佛爷又想念那个孩子了么?”
一个轻吟地女音突然道。
和尚点点头,淡然道:“我虽没有刻意去关照他,亦未曾用心忘记。那个孩子,是我欠了他。”
“噼啪!”一声脆响,两块打火石之间所产生的火星微微溅出,女子气息一引,那火星竟一举点燃早已堆成一堆的柴禾,内劲突发之间,就如那星火燎原之势,怦然涨大。
“你从来都不曾亏欠过他。”
女声轻声道。似乎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
和尚身形一怔,面向峰外的身子缓缓转过来,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眉宇间竟有几分感动。
一个整天劈柴烧火,鞍前马后的仆人,竟然是一个美丽得不可多得的芳华女子。
“你曾是尊教圣女,而且现在也依然可以是,却终日待在我一个凄苦和尚身边,若说当牛做马亦不为过,我又如何心安?所以亦是欠了你的。”
女子闻言怔住,片刻后突然捂嘴痴笑起来,长袖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小臂,若只如此,倒不失为一道极美丽的风景,只是可惜,那娇美的小手上各种划痕伤口纵横交错,其中很多新开,很多却才结痂,更多的已是一种淡淡的疤痕,惹得那一刻捂嘴轻笑地芳华,妖艳里让人不能自己的惊心。
女子笑了好半晌,眨着双眸笑道:“佛爷今日又没诵佛经,为何突然这般感性?莫不是终于下定决心去看那孩子了么?”
和尚对着她顽皮的作弄很是无奈,只得转而看向远处普通低矮许多的山峰,神色委婉。
“那孩子自有人看着,至少今后二十年内,我还不用管顾太多。”
“那是要回那终年积雪的大山上庙里去?听说那里有个一直会等您的女子?”
女子似乎心情快活不少,出口便是直指和尚很少说与人知的人或者事。听的人无端郁闷,说的人却似天真无邪。
和尚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柔情被女子一扫而光,心中大感郁闷。
头也不回地低吼道:“李烟萝!我知你成天叫我佛爷其心不诚,我也没有要求你这般称呼,不过总算你母亲与我平辈,你高兴便叫声大师,不高兴直呼我名也可,为何老是这般揭我伤疤!”
“李烟萝……”
叫李烟萝的女子念着自己的名字,静默无语,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继而又开始与和尚大打口水仗来。两人显然都适应了这种以放纵情绪来取得暂时性忘却回忆的方式,即便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高峰上,也闹得不亦乐乎。
和尚口中嚷着,眼里却沉静异常,幽深地如同九幽冥府深处的死水,不起一丝波澜,只是时不时蔓延到嘴角的那丝浅笑,一如许多年前面对麻姑的那份坦然。
这个女子,本就值得他放下所有坚持。和尚心里怡然,低头看了看左手拇指上那颗硕大的玉扳指。
莫非,逍遥派所有的掌门人都注定了要为她们所惑?还惑得这般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