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闻言周身巨震,他昨日返回蜀云洞天,确确实实看到里面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难不成狂歌痛躲过了一劫?
那汉子手中的雪白巨剑被五人抬着,看样子重逾数百斤,确为冰素剑无疑。
当务之急乃是替萧婉找暮成雪解药,至于蜀云洞天中人何故会凭空消失,只好以后再去查探。
李白轻轻关好窗户,出门下楼,先要了几碟小菜,一壶烧酒,又命小二打包了一只烧鸡公,准备给贺章带回去。
李白喝了一盅烈酒,只觉畅快淋漓,满腹清香,忽听右首酒桌上一人咋舌道:“十月初十便是二十年一届的水陆大会了,陆清凤竟然撞着了鬼,害得流月剑宗放弃了此次大会,可惜了我的十两纹银呐。”
李白听到“水陆大会”四字,忙竖而细听,那汉子旁边一人嗤笑道:“你那十两银子算得什么,我交了三百两给落虹剑宗,他们答应收我儿子为徒,如今却连落虹剑宗都不复存在了。”
“嘿嘿,水陆大会只要二十岁以下的人参加,若是没有这个规矩,我倒还想去试一试,即便不能夺冠,能瞻仰瞻仰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风采也好啊。”
“你倒是想得美,圣元寺的和...高僧问你是哪门哪派的,你难不成说自己的胡家庄的么?”
那男子尴尬一笑,两人碰了碰酒杯,不再谈论。
李白却是喜出望外,今天是四月二十,还有五个多月便是水陆大会,自己去参加,若是侥幸优胜,便能拿那仙丹医治萧婉了。
即便自己不能夺冠,亦或是那仙丹不起作用,到时候再去西域,正好避过了酷暑季节,穿行沙漠能轻松不少。
而这五个月,自己要做的,便是继续修行太白诗经,再弄个正规门派弟子的身份,而这只怕须得和门主关系很好才行。
心中自然而然想到了青城谷的余一笑谷主。
在楼下吃罢,李白捧着烧鸡公上了楼,贺章正在默读道经,嗅着诱人香气,登时食指大动,双眼放光,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溜光。
李白坐在床沿,替萧婉把了把脉,只觉她体内的蛊毒已经好了不少,但不知为何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心中暗暗盘算,等把她的蛊毒治好了,自己一定要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因为于李白而言,这恐怕是他进长安质问圣上为何颁布“逐道令”唯一的法子了。
等贺章洗漱完毕,李白本欲给萧婉洗洗脸,想到自己此举多有冒犯,只得作罢,将她头上一支斜插着的碧玉簪子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以防睡觉时被扎伤。
李白见那簪子如翡翠一般晶莹剔透,内部还有一条血红色细线,好似人的经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几日李白三人都一直住在客栈中,每隔三日,李白便要装扮一番,再出城去采摘朝露,空闲时便借店家的《大学》、《孟子》读读,大部分时间还是沉浸在《太白诗经》第一卷之中。
贺章也会偶尔吵着要李白教他道法,但一来李白清楚自己的法术只是借助了道家清气来施展,根源还是《太白诗经》,所以不算是道法。
二来贺章才不过六岁,许多经脉都是处于堵塞状态,强行修炼只怕是有百害而无一益。只让他先把《道德经》、《南华经》背个上百遍,不去教他修行法门。
就这样每天采朝露、读书、修炼,晚上买一坛酒,找个僻静之处对月独酌,吟几句诗。回来就给贺章讲自己在蜀云洞天,如何以一敌千,大败无数高手,说得贺章向往不已。
到得第十二日,余谷主给的那五粒丹药还剩一粒,是日正午,雅州城内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逐道令颁布了已有二十来天,雅州境内的道士已尽数被驱逐,也有仗着权势,把年轻体状的道士绑去做苦力的,也有把美貌道姑抢了走的。
黎民百姓似是习惯了避而不谈和道相关之事,又恢复了往常模样,行人络绎不绝,酒楼座无虚席,戏台下也满是看客。
有许多从附近慕名来寺庙祭拜菩萨的香火弟子,李白打开窗户看了片刻,心中冷冷一笑,太平盛世之下,不知道流了多少鲜血。
贺章突然欣喜叫道:“李白哥哥,萧姐姐醒啦。”
李白听闻,如获至宝,关上窗户过来看时,果见萧婉靠着床架坐着,正满脸疑惑地打量四周。
贺章笑道:“萧姐姐,你都十二天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说罢飞也似地下楼去了。
萧婉望着李白,张嘴想要说话,却因为喉咙干燥,音节登时哑了下来。
李白急忙取来清水,喂她喝了,过了半晌贺章也蹦蹦跳跳回来,捧着一只烧鸡。
萧婉喝了水,面色也红润了不少,问道:“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碧峰峡么?”
贺章道:“萧姐姐,你不知道,李白哥哥他……”
李白急忙打断贺章,笑道:“你不知道啊,我问青城谷的余谷主讨来了解药,喂你吃了十二天,现在你体内只剩暮成雪了。”绝口不提在蜀云洞天之事。
萧婉暗暗运了口气,果然无比顺畅,清凉遍体,只是在经脉最深处,隐隐有一团绿气,压制住了暮成雪蛊虫。
她看李白言辞闪烁,似是在故意躲避,便猜到了大概,柔声道:“那女魔头没有伤着你吧?”
李白干咳了一声,笑道:“自然没有,她假装和余谷主成亲,实则是别有用心,后来被金翼雕王识破,我们大闹了一场,把蜀云洞天掀了个底朝天。”
萧婉嫣然一笑,心中无比感激,不想李白和自己相识才几天,他竟然为自己冒此大险,心潮翻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白当下又将水陆大会之事说了出来,至于西域那天下蛊术第一的“青萝蛊仙”,等水陆大会结束了再说也不迟。
萧婉听罢,眉头紧锁不展,她自然知道李白是为了替自己解暮成雪的蛊毒,但哥哥以前说过,水陆大会看似是少年英豪的巅峰竞技,但其本质是朝廷为了控制各方势力,而强制拉拢表现突出的弟子。
往届的前五名,分别有圣元寺的两名年轻和尚,青丘国的一名狐妖,昆云剑宗的一名弟子,和沧海剑宗的一名弟子。道门和蛊门的弟子都止步于前二十。
此届道门无一人参加,蛊门自从青萝蛊仙在西域开七步门,大多趋之若鹜奔向西域去了,只怕也及其稀少。
她自小便厌恶权贵,在如今这个几乎要让和尚当黄帝的年代,圣元寺举办的水陆大会,她更是不屑一顾。
至于那劳什子仙丹,多半也是凭空捏造的。
正欲开口劝阻李白,瞧见他满脸欣喜表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忍阻止他。
于是萧婉便也同意了,恰巧今日雅州晴朗,正好可以上路。
三人便欲收拾起身去往青城谷,贺章收了道经、衣物和几只还未吃完的烧鸡公,还未出门,便听到外面轰隆连响,夹杂着一男子怒吼。
李白心中一凛,道:“你们先呆在房间,我出去瞧个究竟。”
当下出来扣上房门,下楼瞧时,只见一身着囚衣、手戴铁索、披头散发的男子正在客栈里大闹,他皮肤黝黑,再加上满脸灰尘,直如一个土人。
正是狂歌痛!
但见他举起双手连抓,一张张木凳手到擒来,被使劲丢到了柜台上,酒坛陶瓷被砸得乒乒乓乓,眨眼功夫便碎了一地,慌得客栈中的食客、掌柜、小二纷纷逃窜。
狂歌痛一边砸口中一边大叫道:“李白呢?!李白那狗崽子呢?!”说话间,抬手一掌把一张八仙桌劈得粉碎。
客栈外行人听闻异响,不约而同聚过来看热闹,狂歌痛回身怒视众人,吓得他们纷纷避让。
李白朗声大笑,白影轻点木梯,翩翩落定,看着狂歌痛,笑道:“狂洞主,蜀云洞天一别,可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