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喆,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妈妈了。”
病床上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疲惫地睁开双眼,昏昏沉沉地听女人喊他名字,怎么听怎么感觉违和。
但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这个声音听起来也十分耳熟。
待眼前几个人影重叠成一个后,他认出是柳若岚,可柳若岚明明是他的老婆呀,怎么自称妈妈呢?
“楷喆,以后可不能这么吓妈妈了。”女人严肃却又饱含温情地说。
楷喆?那是我儿子呀,柳若岚这是怎么了,肉毒杆菌打多了,连儿子和我都分不清了吗?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蓦然,目光无意间落在细腻光洁的双手上,不对,这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啊!
低头也不见凸起的肚腩,他惊慌地忍痛左右晃动受伤的脑袋,沿手臂到肩膀仔细检查,如此紧实纤细一定不是自己的胳膊。
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
他努力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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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吉作,就是白鹤报恩里的吉作。”
这是他七岁那年第一天上小学时,用稚嫩而又倔强的口吻做的自我介绍。
教室里一阵猛烈的欢愉,吉作脸上却不以为然。管别人怎么笑,他就是喜欢这么介绍自己。
关于白鹤报恩,天晓得日本人怎么取名,反正在吉作手上的小人书里,男主人公的名字就被翻译成吉作。
也许是因为这个巧合,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故事,每天晚上都要读几遍才能安然入眠。
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梦。
一个神色腼腆,笑容温柔,说话软绵绵的女人,经常在梦里喊吉作老公。他内心暗暗想着,长大以后我一定要找个像梦里面那样美丽温柔的女人结婚。
可是,在他四十岁那年的某天早晨。
吉作刚醒来。
“老公,我们还是离婚吧。”这是柳若岚对吉作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即强势又霸道,和吉作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扯不上半点关系,就算某处如有雷同也是纯属巧合。
那吉作为何会同她结婚?很多人都这么问过。
“你听说了吗?我们金融系的风流才子吉作和商务系的柳若岚谈恋爱了!”
“真的吗,他们太不般配了。那女的长得很一般啊,听说她脾气坏又傲娇,亏吉作能受得了她,大概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什么?!吉作刚毕业就要结婚了?不会就是跟那个柳若兰吧?”
“可不就是她嘛,你还不知道吧,柳若岚是柳氏集团总裁的千金,那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呀!”
“哟,怪不得呢,那小子算是掉进米缸里了,有这样的机会踏入豪门,换做是我肯定也抓住不放啦!”
“就是就是,管她是丑八怪还是母老虎的,我都肯取她做老婆。”
一晃,近二十年的光阴匆匆流光瞬息,岁月无情地卷走了一副英俊的轮廓,徒留个中年发福的大叔安于现状地杵在那儿。
吉作做梦都没想到,这时柳若岚竟会如此不念旧情地一脚把他给登了。
根据法律,婚前财产均属个人财产。吉作净身出户。
至于他们的儿子柳楷喆,一出生就已经过继给了柳家。就算吉作给儿子名字末尾赫然挂上两个吉字,他也还是姓柳,自然也没吉作什么事。
只是吉作怎么会穿越到自己儿子的身体里呢?
他摁着发痛的脑门努力回想。
清醒前他刚遭遇了离婚三个月以来第八十一次的面试失败,即便有着名牌大学金融专业文凭,可十八年来他一直混际在老婆的家族企业里潜心研究魔兽世界,根本什么都不会。
有直男癌的面试官小伙子一句话就把他心浇得哇凉哇凉的:“叔叔,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我总不能安排您从打杂小弟开始混起吧。”
然后接踵而至的就是财政危机,房租两个月没缴,房东大妈下午又跑来砸门:“吉先森,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傍富婆,你有本事开门呐,开门呐。别看不起我老太婆的破车棚,出租起来可抢手哩!”
没想到现在的广场舞大妈知识面还挺全,不但会唱雪姨之歌连八卦新闻都了如指掌,此时吉作的内心是崩溃的。
幸好他早有准备,五天前他好不容易凑了十块钱淘宝了九块九还包邮的安眠药,和卖家说了赶着自杀用,让承诺当天发货,可是同城快递怎么走了五天还没送到呢。
一定是快递小哥偷懒,不愿特意跑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估摸着哪天路过才肯顺道把包裹捎来。太不厚道了,这可耽误我大事了。
正想着呢,屋外传来个口音浓重的声音在喊:“快递,谁家的快递呀?”
吉作一个激灵,赶紧开了道门缝确定房东大妈已经走远才奔出去拦住快递员。
身材矮小的快递小哥吃力地推着辆载得满满当当的红色小毛驴,果然是积压了一堆快件正集体大放送呢。
他头也不抬地问:“什么名字?”
吉作答:“你鞋带散了。”
快递员立马低头查看起双脚来,然后还一左一右地原地踢了两下腿,终于抬起头来,挤眉弄眼地抱怨:“你这是在逗我吗,你才散了呢,你们全家都散了!”
吉作郁闷地想:承蒙您关照,我的家确实散了!
他按耐住心头的不爽,嘴里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下:“那是我网名。”
快递员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呵,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就把签收单塞吉作手里。
吉作低头签字时随口说道:“兄弟你怎么才送来呀?”
快递员一脸的不耐烦:“这么着急干嘛,赶去投胎呀!”说完接过签收单,头也不回地走了。
吉作心里暗骂一声,嘀咕着:“还真全被你猜对了……”
关了门,他手里拿着鞋盒大小的包裹,觉得比意料中的尺寸大了些,拆掉一层又一层的气泡袋,里面躺着一大一小两只白色药瓶。从细节便可看出卖家很负责,不但打包严实,还附送了赠品。
吉作拿起大的瓶子,处女座的他习惯性看了看瓶底的生产日期,靠!这个无良卖家,居然过期了。
他立刻拿起磨损到掉漆的诺基亚翻盖手机按快递单上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哎,我是买你们家安眠药的人,你货不对啊,过期了!”
卖家态度很好,一个悦耳的女声耐心地回答:“亲,您大概没看清楚,我宝贝信息里面写明了过期货低价甩卖,您要不过期的就不是这个价了。请放心,一般不影响使用效果。”
“额,这样啊,那你们送的小瓶里装的是什么呀?”
“亲,送给您的赠品是也是安眠药,这是没过期的,您可以配合一块使用,效果更佳哦!”
听到这里,他脸上一副吞了只死苍蝇的表情,可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只好将就着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