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可能用这么多颗。”玄荥摇了摇头,依然把另一半塞进神淮手里。
想了想对方炼制羲和珠,若是失败那么多次,便是殒天之心足够,其余材料也不够,神淮也不再推辞,接过,“你下次再找炼制材料,必不能避过我!”
玄荥不应声,“告辞。”转而立刻御剑而去。
神淮:“……”他气的跳脚。
半日后,玄荥重回上玄宗,与离开时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除了那坐在宗主主峰石桌上的人。
“师尊回来了。”圣君霄抬头,盯着玄荥狠狠看了一番,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他撇开目光,不再说话。
玄荥点了点头,转身往竹楼内去。
身后圣君霄收紧五指,缓缓闭上双眼,忽然道:“师尊其实知道弟子几乎不曾拿那个契约害过师尊的对不对?师尊一定猜到弟子其实一早就想说那个的对不对?师尊那么聪明。”
背后三步远,玄荥脚步一顿,点头道:“是。”
圣君霄蓦然睁开眼睛,瞳孔放大,随后嗤嗤地笑了起来。
果然,一开始就算因为愤怒上头不多想,这么久了,也不可能想不到,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对吗,师尊?”
玄荥背着圣君霄,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想也是无动于衷。
良久,才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转眼之间,玄荥已经坐在了圣君霄对面。
圣君霄一愣,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像是想笑,这是玄荥自出关以来第一次要和他主动说话,而且……没有……没有承认对吗?
“师尊要说什么?”圣君霄下意识地柔和下眉眼,像以前每一次聆听对方教诲一样。
“我要说的是你的身世。”上玄宗宗主主峰有历代宗主威压,更有万年积淀的各色法阵。在这里说,并不担心被窥伺到。
圣君霄不明所以,抬眉看玄荥。
“据我所知,这大陆上自十万年前便有一捆缚大陆的阵法,故十万年来无论如何惊才绝艳之辈都不曾成功飞升。崇明长老率先发现,多年绸缪,准备血祭大陆,破开壁障,然若自己动手,终会被这杀戮怨气吞噬。唯有混血之种,主杀戮、不被承认、不沾因果……”
“师尊不要说了。”玄荥话还没说完,圣君霄忽然一声大喊,目露哀求。
“遂求亲妖界雀翎仙子,只是混血难保,雀翎仙子为此身死道消,崇明长老却并未身亡,你当谨慎对待。”玄荥并不被打扰,只顿了一瞬,便很快接口下去。
圣君霄的脸出奇的白,他的表情却已变得很镇定,“师尊说完了吗?”
玄荥点了点头,“说完了。”
“弟子知道想知道,此等辛秘,师尊是怎么知道的,以师尊如今修为恐怕算不到这点吧。弟子曾亲眼看到家父散尽修为影像。”
“融合两份魔君传承时,一瞬间借以看清过去未来,终究只是一部分,无因无果无头无尾,焉知不是虚假?莫非落日岭的沈萧朗前辈,你丝毫不曾怀疑过?至于我如何知晓,这与你无关。”玄荥起身,已是要再往竹楼前去,最后道:“这是我之所知,信不信在你。”
“信,怎么不信?”圣君霄跟着站起身,手一松――
啪嗒――
一颗鲜红掉了下来。
玄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殒天之心,圣君霄也下意识地低头看地上的殒天之心,脸上的表情像哭也想笑,“只要是师尊说的,弟子总是相信的。只是,师尊都不担心弟子会心痛的么?不担心弟子会接受不了么?”
“弟子用半年时间找殒天之心,用半年时间进殒天谷,再用半年时间出来养伤,怕师尊看到弟子受伤担心,却忘了师尊已是无情之人。”
他转身,“师尊不想看到弟子是么,如今弟子也不想看到师尊了!”
直至那抹白消失在天际,玄荥才收回目光,屈身捡起地上鲜红的珠子,轻轻摩挲了一下,神色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的迷茫。很快,他周身卷起气旋,不稳的境界再次波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很久很久,他掷开手中的殒天之心,转身往静室内去。
周围一片白茫茫,混沌幽深,忽然一阵狂笑拨开阴翳。
“哈哈哈哈――父亲利用我,母亲舍弃我,连师尊都拿我做进阶的踏脚石!”
“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这样对我?”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也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很大,如果不要这么面目狰狞就好了,玄荥如是想着,又开始琢磨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只见那人背后一片尸山血海,断壁残垣,他站在最前面,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世界只有杀戮与死寂。那双被玄荥评为“煞是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绝望,玄荥心一颤,下意识地想伸手给予对方一点温暖。
对方却忽然大笑起来,脆弱褪去,全是扭曲到极致的疯狂――
“玄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玄荥,我要你永远活在心魔里,修为不得寸进!”
“玄荥,你看着,你看着,生灵涂炭,河山倾覆,全都是因为你!”
一瞬间,记忆统统归笼,可是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大的爆裂声,玄荥伸出的手才伸到一半,那修长的人影已全自爆为虚无。
巨大的能量连着阵法漾开,轰鸣声不绝于耳,所有生命都了无痕迹,壮丽山河尽做一片虚无。
很像……很像他很久以前看的一本种马的结局。
只除了,他还安然无恙,站在破碎的大陆之上。
静室内,玄荥“嚯――”地睁开眼睛,瞳孔微微放大,似乎不知今夕何夕。他额上微微薄汗,好一会儿,才干了去,只是波动不停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圣君霄……”
他喉间无意识地溢出一声呢喃,很快消散在半空中。
静室大门再次被推开,玄荥一路往魂殿而去,最高处亮着的一盏灯后依然依偎着一盏略小些的灯,百年如一日。
他翻开灯盏底座,背后“明澈”二字清晰可见。
手中冰寒灵气倾泻而出,跳动火焰转瞬熄灭,微一动手指,冰层爆裂,连着灯盏一起破碎,溅了一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玄荥转身,再次往静室而去。
“你太固执了!”于沉浸中,不知日月,忽然心底响起一道犹如万钧重的声音。
等玄荥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遭场景已然一变,山清水秀,却无半分灵气。
“小玉,小心!”愣神间,旁边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只见一条碧花色小蛇正吐着信子游过去。
神识不能用,玄荥低头一看,身上是麻布,小手小脚,大概是八岁孩童的四肢。
饶是以玄荥如今境界,都大脑当机了一下――难道他又穿越了?
刚刚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没有神识,他就放出一点点意念,企图沟通这个世界,然后被世界的意志排斥了。
玄荥:“……”
如果不是在流央大陆又进修了这么多年,心境已经很难产生什么巨大的波动,他现在一定泪潸然而涕下。
辛辛苦苦一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小玉,小玉你怎么了?”旁边稍大些的男孩见对方一直发愣,不由面露焦急,狠狠晃了对方一下。
那男孩约十岁上下,皮肤雪白,凤眼飞眉,精致得不像样,以后容貌之成就即便比不上神淮、圣君霄之流,想必也不会低。
当然,现在的玄荥并没有心情欣赏未来美男――#那些年,连一个十岁男孩都能晃死我#
“别动。”玄荥开口轻叱,随后面部表情一顿。
那声音奶声奶气,煞是可爱,只是……似乎音色不太对,他下意识一摸胸口――什么都没有。
再一摸身下――也什么都没有。
“!!”
“……”
没到三千没捉虫,我先去吃个晚饭,洗个澡,再来补不够的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