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翦水秋瞳清澈无痕,盈盈流转,巴掌大的小脸,抿紧的樱唇不难看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相比较薄季琛的冷静淡然,这个女人倒如常人一样,进警局会无措,会焦虑。
罗康也算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警察了,只是这么一看,就能将人的性格猜测出七八分来。
依照惯例,罗康要暖安复述了一遍当晚的情形,暖安一五一十描述了,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冷静些、思路清晰些。
“当晚薄季琛同死者见面的事,你知道吗?醢”
慕暖安轻轻摇了摇头,“他说回公司有点急事,不过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事,和谁见面。”
“他离开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当时他回到家,我正在喝粥,他的手机响了,他当着我的面接起,因为我离得比较近,所以能听的出是个男人的声音。缇”
“男人?是死者吗?”
“这个我当时我没想太多,只能听出是个沙哑的声音。”
“薄季琛回到家是几点?”
“十点半钟左右。”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下车的时候我抬腕看了下表。”
罗康颔首,“还有旁人在场吗?”
“管家在我旁边,因为那天雨下得很大,管家劝我回屋里等,我没听,就站在门口等他。”
罗康点头,突然微微眯眼,道,“你跟死者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暖安略有不悦,“罗警官,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测,会不会死者对你有觊觎之心,薄季琛因嫉妒错手杀了情敌也不是不可能。”
罗康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去想的,毕竟面前的女人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宋玮哲动歪心思也在常理之中。
暖安心头不悦更甚,一双美眸愈发警惕,“罗警官,这只是你的猜测!”
罗康清清嗓子,“案发时,有人听到死者对薄季琛说,要他身败名裂。”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说不定只是半开玩笑的话,如果只揪着这句话不放,倒是断章取义了。”
“你始终相信你丈夫是清白的?”
“当然。”
“……”
罗康微微眯着眼睛,他发现面前的女人尽管有些紧张,但逻辑还是很严谨的。
“当时你拿着伞去接薄季琛,既然这样,他的身上为什么还淋得那么湿?”
慕暖安觉得他问的搞笑,“那时候他正好从车里出来,风很大,他见我拿着伞摇摇晃晃的,就主动跑了上前,当晚的雨也很大,他被淋湿很正常。”
“是正常吗?还是他故意这么做?”
慕暖安皱眉,“你什么意思?”
罗康双手交叉,朝前探身,“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杀了人,衣服已经被淋湿了,所以故意跑到雨中与你汇合,目的就是想要掩盖身上早就被淋湿的事实。”
“罗警官,我说过了,这只是你的猜测!”慕暖安恼火。
“是猜测还是事实需要进一步验证。”
罗康看着她,一字一句,“薄季琛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所以他必然要找个目击者证明他的清白,而你就是最佳证人,慕小姐,有可能连你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胡说!”
罗康笑道,“我们不排除任何可能性。”
“我相信,我丈夫绝对不是这种人。”慕暖安近乎咬牙切齿。
“是不是,需要有证据证明他是无罪的。”
“那也需要有证据证明他是有罪的!”
罗康勾唇,“所以,他现在始终是嫌疑人,我们警方的眼睛会时刻盯着他。”
慕暖安攥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她这么讨厌一个警察。
*
警方还排查了跟薄季琛有关的业务合作伙伴或竞争对手,问完孟攀峰后,肖尚宇是作为最后一个被警察询问的。
警察询问他和薄季琛的关系,从之前到现在,看得出警方做了不少调查。
罗康平静地看着面前英俊不羁的男人,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男人同薄季琛一样,也长了一副好皮囊。
这也是罗康换了男助手来做笔录的原因。
前几日,最开始为薄季琛作笔录的是个女下属,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平日也算是性格内敛。
可见到薄季琛后,小姑娘竟脸红耳赤地结结巴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三番两次地看着薄季琛走神,罗康见到这般状况,二话没说换了个男下属为薄季琛做笔录。
而今天,在他见到肖尚宇的照片后,毅然决然地派出个男下属,不想再费第二遍事。
“薄季琛曾经在生意场上将你逼到绝境过,是吗?”
“嗯哼。”肖尚宇态度很随意。
“你有没有对他不满过?”
“哦,有,他这个人太自以为是,太臭屁。”肖尚宇说话的口气像是在拉家常。
“我问的是工作上的。”罗康隐隐不耐。
“相比较赚钱,我更重视友谊。”肖尚宇看着罗康说道。
“你不痛恨他吗?从来没有过吗?”
“呵,罗警官您是耳背还是怎样,您铁面无私,还不准我和他友谊深厚了?”
罗康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他听得出来,肖尚宇是在暗讽他没有朋友。
“检察院对薄季琛展开调查一事你不是不清楚吧?”
肖尚宇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清楚。”
“那来说说宋玮哲被杀案吧,你认识死者吗?你认为是薄季琛干的吗?”
肖尚宇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虽说薄季琛这个人在商场上冷酷无情了些,但杀人?他绝对不会这么做。警官,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有人栽赃嫁祸,他那么聪明的人,要真杀人也不可能那么光明正大吧?还是在刚刚争执过后,并且在有目击者的情况下。”
警方逐一记录。
*
彼时,童瑶舒正坐在沙发上逗儿子玩,敲门声响起,因为保姆买菜去了,不在家,所以童瑶舒亲自过去开的门。
见到来人,她先是一怔,很快不悦地蹙起眉,“你来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只是不屑地勾起唇,然后推开童瑶舒的身子径直走了进去。
宝宝正趴在沙发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看着来人。
男人宽厚的大手一把抱起孩子,口中逗弄着,“宝宝,我是你爸爸。”
六个月的宝宝听不懂男人的话,只知道咧开嘴咯咯地笑,还伸出手,好奇地去抓男人脸上戴着的狐狸面具。
童瑶舒快步走过来把孩子拉过抱到自己怀里,“孩子累了,要睡了,没有什么事你还是离开吧。”
男人盯着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秒,玩味地捏起她的下巴,只是吐出的话缓慢却冰凉,“立了贞节牌坊,就不是婊子了?”
“你——”童瑶舒狠狠瞪着他。
不知怎的,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小宝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童瑶舒连忙将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有节奏的拍着孩子的背,“宝宝乖,不哭不哭。”
男人见状,唇际的笑容愈发冷漠,面具遮盖下的桃花眼暗藏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突然,他伸手,宽厚的大掌覆在了孩子的后脑勺。
童瑶舒警觉地抱着孩子后退一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瞎紧张什么。”男人嗤之以鼻,“放心,再过几天,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童瑶舒柳叶眉蹙的更紧。
“别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和我,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鱼死网破可就不好了哦。”
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然后冷哼一声这才离开。
童瑶舒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将孩子搂紧,低喃,“宝宝,妈妈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
回到薄宅,薄季琛还没回来。
小元秋写完作业跑过来好奇地问暖安,“小安老师,大哥哥去哪了?我都好几天没看见大哥哥了。”
慕暖安不知道该怎么和元秋解释,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他很快就回来了,肯定会回来。”
这话是对元秋说的,又何尝不是对她自己说的?
万家灯火燃亮,即便室内温暖如春,暖安却觉得冷意从头到脚直至侵入。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米香,是家的味道。
她想起刚结婚的某个周末晚上,她闲着没事,想要亲自做一顿晚饭,薄季琛还没下班,她在厨房里忙活,一旁煲汤的电饭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薄季琛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当他从背后轻轻将她搂住时,她恍然,回头推搡着让他出去,生怕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儿沾了他身上昂贵的定制服装。
他却不放手,手臂收得更紧。
低下脸,温润的唇轻轻贴在了她的耳畔,那气息如同一阵风直直往她心里钻。
他说,有了家真好。
慕暖安听了动容。
她是渴望温暖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家,不在乎你有多大的房子,房子里有什么人才最重要。
对于薄季琛来说,她就是家,而对于她来说,薄季琛就是家。
但是现在,这个家有点冷清。
慕暖安给薄季琛拨了电话,手机关机。
她又给孟攀峰打了电话,孟攀峰说始终联系不上他,也许还在接受调查。
慕暖安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慌。
她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针每跳动一下,她的心也跟着不安一下,像是有什么在剥着她的心,每剥一层,就多疼一次。
快八点了。
窗外的夜色更浓烈了。
他明明说好的傍晚之前就能回来的。
然而,他没有。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他的消息。
也就是说,他还在接受调查。
检查一旦漫长,那一准儿就不是好消息。
再也压抑不住的紧张焦虑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紧紧勒着慕暖安的心,如藤蔓,缠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呆愣了多久,她才抖动着手指,拨通了肖尚宇的电话。
那边接通时,慕暖安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肖尚宇吓了一跳,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她说,“怎么办?薄季琛到现在还没回来,他说今晚他一定会回来的……”
肖尚宇毕竟没长三头六臂,也无法预知薄季琛此时此刻的情况,只好安慰着暖安,跟她说如果检察院那边真的有确凿证据,那么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定会早就将薄季琛告上了法庭。
这番话其实慕暖安也想过,但从一个有分量有社会地位的人口中说出,多少还是带有权威力。
肖尚宇末了跟她保证,他一定不会让薄季琛有事,要她放心。
放下电话,慕暖安使劲地攥了下手指,才有了一点感觉。
也许,她真的只想有这么一个人来告诉她,放心,薄季琛他肯定没事。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玄关处有动静,暖安一激灵,起身,抱枕顺势滚落在地毯上。
门一打开,慕暖安立刻扑了上前,一下子搂住了他。
薄季琛没想到门一开就能被女人投怀送抱,她撞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像是软绵绵的小动物。
他赶忙将她搂住,抱起她放在沙发上。
胸口的位置有点湿。
薄季琛低头,捧高她的小脸,这才发现,她已是梨花带雨了。
“怎么了?”他一惊,心想着是不是被警察吓到了。
她却不让他继续盯着自己的脸看,又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
薄季琛感觉到女人紧搂着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小脸被长发遮住了大半,乌黑的发被泪水打得有点濡湿,睫毛上也有泪水,像是雾形成的小小水滴。
然后,汇聚在一起,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滚落下来。
滴落在他的胸膛上,很快洇了衬衫,烫了他的心。
他低头,寻找到她的唇,轻啄了一下,却又觉得不够,干脆堵住她的嘴。
暖安却推开他,捶打他的胸膛,语气有了控诉,“你怎么才回来?你说会傍晚之前回来的!”
她的怨怼有些歇斯底里,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她的怒气来得不可理喻。
薄季琛看着她,她的眼里燃烧着的是明显的怒火,还有,怒火背后匿藏着的隐隐不安。
她怕失去。
因为失去的太多,所以才愈发害怕。
薄季琛胸口一疼,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因沾了泪水而有点咸涩,却因为难以抒怀的滞闷而紧闭双唇,不让他的气息窜进。
他便一遍遍碾压着她的唇,一点点掰开她封闭的齿,用心融化了她的咸涩,温柔厮磨着她的唇舌,耐心而又深情地抚慰着她的不安。
眼泪大颗地滑落下来,砸落在两人相贴的唇上,苦涩。
慕暖安发了狠地回吻着他,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晚归,他任由她的怒火在自己唇间绵延,直到她用细细的贝齿咬了他的舌。
他闷哼一声。
却没推开她,反而欺下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他的吻更加深入,一改刚刚的温柔,变得愈发攻击和强势。
彼此的衣衫扯落……
*
激情过后,薄季琛冲了澡出来。
卧室里,灯光虚化了女人的半张脸颊,长长的睫毛阖住了女人眸底的神情,她细嫩的肌肤在蒙蒙的光亮下愈发吹弹可破。
薄季琛抽走了围在腰上的浴巾,躺了下来。
洗了澡,他的身子凉凉的,暖安下意识往男人怀里钻。
薄季琛也顺势将她搂住,她喜欢被他这么搂着,安全,稳定。
他没说话,就这么紧搂着她。
周遭很安静,在这样一个难得静谧的夜晚。
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薄季琛,我真的怕失去你,真的。”她轻喃,低低的呜咽,在他面前袒露自己全部的不安。
“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
闻言,慕暖安睁眼,然后转过身来。
两人的脸颊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他的唇近乎贴着她的额头,这么近的距离,却又像是那么远的距离。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见宋玮哲?”她想着,胸口又疼,“如果你没去见他,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儿!”
薄季琛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在他的目光下显得无所遁形。
然后他伸手,宽大的手掌箍住了她的后脑勺,稍稍一用力,他命她抬头看着他。
慕暖安凝着他,男人的瞳仁里倒映出她无助的脸颊。
他的眼,暗沉了一些。
原本就深邃不明的光亮,倒是忽然显得愈发黯淡了。
他盯着她,低问,“你不相信我?”
慕暖安的心脏被他的眸光揪住,紧紧拉扯着。
“不,我相信你。”她摇头,“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彻底扫清嫌疑,明明,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他父亲的公司的确是我收购的,有些事我只是跟他说清楚。”薄季琛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慕暖安愈发将他搂紧,“我很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别怕,有我在。”
薄季琛爱怜亲吻她精致的眉眼,“知道吗,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只怕,你会离开我。”
……
帝峰的股市危机解除,股东们的心思却没有放松,反而对薄季琛保留诸多异议。
因为薄季琛依旧在警察的视线里,甚至行动被限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薄季琛是不能出境的。
股东们便以这点为由,联名上书要求架空薄季琛的权力。
“关于帝峰股价的动荡,这一点的确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薄总,我们也不是不体谅你,但你看现在公安的人眼珠子都盯你身上,对公司影响也不好,所以我们的建议是您先放个长假。”其中一位股东代表委婉道。
薄季琛笑了笑,面临着股东们的步步紧逼,他淡然颔首,“可以。”
“什么?”股东们愕然,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了。
“我似乎没得选。”薄季琛双手一摊,阒黑的眼底太过深邃,令人猜不透其所想。
散会后,副总追上薄季琛,开口,语气略有着急,“薄总,股东们只是怕你把他们全部大换血,您大可不必——”
薄季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现在帝峰的确不适合放在一个被司法机关盯着不放的人手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攀峰会协助你管理公司,公司的动态我也会密切关注。”
“好。”副总紧紧皱着眉头,见他去意已决,只好点头答应。
“还有,除了你,市场部、销售部、公关部总监,这几位都是我当初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的工作能力和应变能力很强,足可以做你的左膀右臂,不要动这些人。”
“薄总放心,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
薄季琛颔首。
末了重重拍了拍他的背,语重心长,“坐在这个位置,不能轻信谁,任何人都不能尽信。”
副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薄季琛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打算离开。
“哎,薄总——”
薄季琛顿步,回头。
副总眼神严肃暗沉,“清者自清,自始至终,我还是相信你的。”
“谢谢你的信任。”
“所以,真正的凶手一定要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