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虽然我在外已经尽量不提起自家住址,但总归还是被人探查到了,不过季安会懂得怎么回答的,诗儿姐你就不要忙前忙后了。”
“嗯,我听你的!”苏诗儿点头道。
随后苏仪又与苏诗儿聊了聊她的学习,得知她已经认得所有字,琵琶的弹奏技巧也有所小成,便约定明晨来听一听她的弹奏,随后回屋就寝。
当夜,韩家大宅,东南角的偏院中。
韩开躺在东厢房的床上,面色惨白到好似一张白纸,屋中挤满了来慰问的韩家长辈,许多和韩开父子交情颇深的血系近亲哭的梨花带雨。
“我的亲娘,小、小开,我的侄儿,你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啊!”
“苍天不公,无眼啊!小开明明有豪杰的资质,但现在却、却……呜呜呜……”
“松儿,你一定要替小开讨回公道!”一位花甲老人摇晃着韩松的双肩,老泪纵横道。
韩松却是面容苦涩,会替韩开的遭遇痛哭的人,基本都是那些不知情的妇女老人,其他人虽然神色阴暗,但因为知道赌局的内情,所以心中矛盾,哭不出来;就连韩松自己都觉得,自家儿子如今前程尽毁,简直是自讨苦吃,如果他当初不去挑衅苏仪,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自知之明是有的,但作为父亲,见到儿子的这般惨状,韩松怎能咽下这口气?即使韩开犯下再大的过错,也应该由他这个父亲来管教,因为两场毫无意义的赌局,让韩开的大好前程平白葬送在了外人手中,韩松忍无可忍。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名叫“苏仪”的家伙!
“我会‘妥善’处理此事,姨娘你放心。”韩松开口道,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虽然先前一时怒火攻心而扬言要杀死苏仪,以至于他受到枢密院的制裁,还不得不面对刑律阁的审讯,但韩松有的是办法绕过这些逆境,无论如何,他都会让苏仪付出相应的代价!
“韩松哥,你怎么看苏仪此子?”韩天楼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苏仪的能量确实惊人,凡是主战仕子都会倾尽全力维护他,我还知道仇英彦这家伙派了人、日夜不间断地利用武庙能量保证他的安全,在城内,我连苏仪的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而且老门主有意和项门修好,断然不可能支持我的行为,因此我只有几个家系可以利用,但也足够碾碎苏仪千百遍了。”韩松目光森冷无比。
“有没有小弟我能办到的事?必将鞠躬尽瘁!”韩天楼信誓旦旦道。
韩松眯着眼打量着韩天楼,后者和他的关系并不紧密,他计划中的“几个家系”,并不包括韩天楼的家系;而韩松心中明白,韩天楼之所以会选择出一份力,除了他自己也想报棋会失利、九鼎山被逼退场之仇以外,心中肯定也打着攀附“未来门主”的打算。
而韩松也正需要韩天楼这等能人辅佐,既然双方的利益一致,他就不会去戳破后者的小心思。
“我的确有点计划,贤弟且附耳来。”韩松招了招手,说道。
韩天楼点了点头,又凑近了一些。
韩松细声低语,将自己计划全盘道出,韩天楼一开始还持认同态度,时不时地点点头,但听到后来,神色却是越发不安。
“韩松哥,你、你这是要与主和派合……”
“嘘!”韩松重重嘘声打断对方,偷眼看向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松了口气。
“老哥,这有点难办啊,我韩门虽说与项家和苏仪有些仇隙,但面对外敌时可是一致主战的,若是与主……‘不战派’联手的话,一旦被查出来,轻则会受到老门主斥责、被剥夺部分权利,重则你竞争门主的资格不保,我也可能被扫地出门啊……”韩天楼神色犹豫。
“你说什么呢,这不叫联手,顶多是利益一致的暂时合作而已,而且老门主他也活不了一两年了,有什么好怕的?”韩松神色阴冷,沉声说道,“而且,你被苏仪这小小将才撵出九鼎山,恐怕自信心也有些受挫吧?若是不报这一箭之仇……”
韩天楼嘴角一抖,韩松的这句话直接戳中了他的软肋,说实话,他的自信心是有些受到了打击,以至于他原有的两颗军心动荡不已,若是不找回场子,其他三颗军心恐怕难以塑造。
如今韩天楼的处境和九鼎山之前的韩开几乎如出一辙,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必须要铲除苏仪。
“我、我明白了,小弟一定不遗余力,助老哥你一臂之力!”韩天楼咬牙道。
韩松扬起了得意的笑容,但当他眼角余光扫到床上昏迷不醒的韩开时,嘴角便是微微颤抖,面庞立刻涌上一抹阴云。
而在屋外的院中,韩门一众小辈聚集于此,但却分成了两拨人马,泾渭分明,代表着各自的立场。
韩修竹等人在左边一拨人之中,但听右边一拨有人开口说道:“可恶,小开好歹也算是我们之中的精英,如今他前程尽毁,我与苏仪势不两立!”
“有朝一日见到苏仪,我定当要对他还以颜色!”
“苏仪若是不跪在韩开哥面前道歉忏悔,我决不罢休!”
众多仇视苏仪的人纷纷附和,韩开的失利,成为了引爆他们仇恨之心的导火索。
“你们冷静点,难道尔等都忘记了,韩开会有这等下场,都是他挑衅苏仪在先?”左边有人开口劝阻道。
“是这样的,虽然我不喜欢与项门为友的苏仪,但就这件事来说,我觉得苏仪并没有错,所以两不相帮。”
“苏仪没有错?可笑至极!他若是不曾怀有加害小开之心,又怎会接下这种攸关性命的赌约!他既然有这种心思,便是主动与我韩家为敌!”右边的一人振振有辞道。
“这……歪理!”
“明明就是韩开逼着苏仪接下赌约的……”
“哼,这件事,苏仪和韩开都有错,但同为韩门子弟,我当然是要帮助后者!苏仪此人,我必要铲除!”
双方争执不休,理智派和激进派各执各的道理,互相僵持不下。
突然,韩修竹的一声厉喝,将所有争执的话语冲散。
“够了!”韩修竹的面庞冷若霜结,呵斥道,“《春秋》有云:赌者必有输,何故迁怒与人?输便是输了,难道你我怀有的将门气度,还不如容嘲忍讽的街边乞儿?而不曾有人逼迫,小开就已自碎练兵场,愿赌服输,他可曾喊过一句委屈?可曾请过你们帮他主持所谓的‘公道’?在替他人报仇之前,你们且先做好自己!”
在场众人无言以对,许多激进派都面露羞愧之色。
但也有一些人冥顽不灵,据理力争道:“修竹哥,你口中所言之‘公正’,的确是圣道大哲理,是大义,但这世间也有大义所不能囊括之事,那便是骨肉之仇!在亲人的仇恨之前,一切哲理都形同虚设!而且,正是因为我等子弟的同仇敌忾,将门世家才能万众一心!若是见到自家人受难而无动于衷,有何脸面自称将门中人?此仇,我必报不可!”
说罢,这人拂袖而去。
有几人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剩下的人则是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韩修竹闭上眼来,摇了摇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场风暴即将席卷南徐州。
在此之前,他能做到什么?韩修竹陷入了沉思之中。
夜幕揭过,天欲浮白。
天刚蒙蒙亮,苏仪便在鸡鸣声中醒来,一望窗台,竟然站着几只机关信鸽。
苏仪取下信件,发现是素水县的一众熟人发来的慰问之言,大多人在嘘寒问暖过后,都会“顺便”问一问九鼎的真容。
苏仪心想这是不可能透露的,但也决定给他们各自发一封回信。
而季县令在信中提到,苏仪原本的院子已经修葺一新,随时都可以搬回去住,这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苏仪并不知道昨夜韩家的风波,但即使是知道了,他也不可能放在心中,无论前路会有任何阻挠,他都会一心走自己的圣道。
吃完早饭后,苏仪在后院凉亭倾听苏诗儿的弹奏,柳心照也坐在一边。
苏诗儿将琵琶横抱在前,灵巧的手指轻移,熟练地弹奏出春秋时期师旷所作的古琴曲《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实际上分为两部分,经苏诗儿弹奏,一曲《阳春》绕梁,万物复苏、和风荡漾之景跃然于苏仪眼前,而一首《白雪》,却又奏出飘雪纷飞、银装素裹的清雅之意。
苏仪不曾料到,仅仅是一个月的练习,苏诗儿就能将琵琶弹奏的如此熟练。
又一看苏诗儿的几根手指,已经裹上了几层绸布,隐隐还透着血色;苏仪虽然有些心疼,但也并不打算劝阻苏诗儿。
苏诗儿已然决心要学习六艺九术来帮助他,苏仪又怎能拒绝这份感情?
弹完一曲,苏诗儿放下琵琶,满面期盼地看着苏仪,似是在等待着他的评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