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苏诗儿,苏仪走上清晨的大街。
此刻江雾朦胧,被于城巷,一抹朝阳初升,破开晨雾,金光熹微。
刚走出行政区,苏仪一眼便看到江游与吴峡两人,也各自背着一书箱站在路口;问了以后才明白,两人都是怕他迷路,不约而同在这里等他一起去枢密院考场的。
苏仪心头略有些感动,于是与两人并肩而行。
路上,三人谈起院试事宜。
“院试要考三天,真是折磨人,俺听说考房内的床铺就是一块木板,连个枕头和被褥都没有,这晚春时节,夜里凉意阵阵,不带上厚衣服,睡觉时非冻死不可,若是着凉了,必要影响接下来的武试;而且俺还听闻,考场内供应一日三餐,早餐就是俩大白馒头、中午和晚上的两餐就是白米饭配酱菜和腌肉,这哪能吃得下……”吴峡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别埋怨了,院试的考生千千万万,哪能事事都照顾周全?《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院试不仅考文韬武略,还要考验考生的身体管理能力,给如此简陋的条件,就是为了考验我等,只要将其当成院试的一部分,有什么不能忍的?”江游摇头指摘道。
“嗯,这三天的居住条件倒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认真对待考试内容,争取取得好成绩。”苏仪也笑道。
“你们……唉,俺不像你们能吃苦啊,能不能贿赂一下院事大人,让他给俺们换点好床铺好吃食?”吴峡搓着手,嘿嘿笑道。
苏仪和江游两人齐齐翻白眼。
“好了,别开这种玩笑,小心院事大人直接取消你的院试资格。”江游推了吴峡一把,又转头向苏仪问道,“苏十筹,这些天你可有时常温习院试项目?有多大信心摘得前十?”
“自然是温习了的,至于前十不敢想,只能保证合格吧。”苏仪一耸肩,说道。
“能合格就好,南徐州卧虎藏龙,光郡学院中所认识的成绩优异之辈,就不下数十,更何况还有隐居的、外地的学子,我等要取得前十太难;在郡学院的这个月,我更是深刻地感受到院试之难,比县试难上十倍不止,首先用大量‘墨义’取代了最简单的‘帖经’,然后还考‘试策’,我至今还只能算是粗通试策,要想答对这两项取得十筹,是何等艰辛之事。”江游摇着头,愁云满面。
三人转过一个街角,看见了稀稀拉拉的行人,有许多跟他们一起赴考的武生在街上快步行走。
“院试虽说很难,但总有拔得十筹的先例在吧?”苏仪问。
“历史上是有许多人拔得文武试的单科十筹,但文武双十筹,你也明白……”江游抛来一个“你懂得”的目光。
苏仪点点头,县试还算是较为简单的,但他在县试取得文武双十筹,已是千古第一人,其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是院试?
苏仪又重温院试的内容。
院试分为文武两试,文试分为‘墨义’与‘试策’两科,前者占二筹,后者占八筹,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院试中,墨义的题量极大,很难全部答对,试策虽然只有一题,但却有八个步骤,要求面面俱到,任何一个步骤错了,不仅会被立刻扣分,而且还会影响接下去的步骤,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要取得高分更是难上加难。
武试的规则却是有些不同,舞刀、步射与平射三项都有十筹,考完以后计算平均筹数,平射较为简单,但舞刀和步射的规则简直是刁难人,没有长时间的练习,极难取得好成绩。
而武试另外的难点就是要保持体能,基于“先之以谋略,后之以武艺”的规则,考生们第一天要在简陋的环境中答题,经历过一天文试的消耗之后,第二天才会考双射,第三天考舞刀,直到傍晚才会结束;对体能和耐力的考验比知识和技巧更苛刻,听说有许多考生就是因为中场累倒而失去考试资格的。
这种紧迫感和艰苦的环境,简直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三人走入楚河汉界,映入眼帘的考生骤然增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沿着大道往南城方向走去。
有许多本地的考生一眼认出苏仪,大多数人立刻双眸一亮,连忙凑过来打招呼。
“苏弥天!”这些人神情热切、面红耳赤,要不是害怕耽误苏仪的院试,早就围住他长篇大问一番了,他们天天都能在街头巷尾听见苏仪的传闻,如今见到本人,不由得他们不激动。
“苏弥天,院试过后能不能赏个脸,来我家吃顿饭?我妹妹望眼欲穿,就想见你一面。”
“咳咳,如果有空闲的话……”
“苏弥天,你亲自来考院试啊?”又听一人高声吆喝。
苏仪听得这句,啼笑皆非,看着频频对他示好的考生们,面露感慨之色。
两个月前,苏仪走在前往县试的路上,没人注意到他,更没人上前来打招呼,他好似只是路旁的一颗小石子,是那般的默默无闻、黯淡无关。
但两个月过去,仿若隔世,如今,苏仪已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就连十岁孩童都能记住他的脸孔,背诵他的诗词。
苏仪被一众考生簇拥着,在楚河汉界上快步前进,越靠近枢密院人就越多,到了门前广场,苏仪抬眼一扫,心中暗暗吃惊。
枢密院紧挨着楚河汉界,主体建筑坐落在西城区,但在大道对面的东城区有着一片与楚河汉界接壤的门前广场,此时人山人海,将大道与广场占的满满当当,苏仪粗一看去,来参加院试的大约有一两万人之多。
也就是说,聚集在这片广场上的,都是武生!
南徐州人口有数十万,这一两万武生已经是相当高的比例了。
这一两万人将广场挤的水泄不通,眼前人头攒动,青衫如海,蔚为壮观;从满头花白的老者、到精神抖擞的青壮、再到稚气未脱的少年,形形色色的人们聚集于此,就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将才梦。
“哇,人真多,不知道最终能考中将才的得有多少?”吴峡感叹道。
“院试比县试难的多,县试的合格率能有三成左右,但历年的院试平均下来,大约也只有三分不到的合格率,也就是百中取三,这一万人之中,能有三百人考上将才,就算是很不错了。”江游回答。
苏仪点点头,这直观的数据足以表达院试之难。
离枢密院门口还有几十丈远,人墙就已然密不透风,三人只得开始排队前进。
苏仪左看右看,没有见到韩修竹与项承等一些熟人,偌大的广场上,人们摩肩擦踵,要想找到一个熟人简直就犹如大海捞针,实属不易。
这时,院内传来一道钟声,院门大开,数十位差役整齐列队,将大门分割成十几道关口,考生们有条不紊地鱼贯而入,即使没人监督,也并不会产生丝毫的混乱。
苏仪随着队伍往前方流去,就听到身后江游与吴峡两人的交谈声。
“嘿嘿,不知道这次魁首要花落谁家?今年的院试可是热闹到了极点,韩项两家带头对赌,州城内数十场赌局开办,数万人参加,南徐州千年历史都找不到几次这么大的赌局。”吴峡说。
“韩项两家赌什么?”苏仪问。
“咳咳,你也知道,‘拜将坛’是韩家的、而‘九鼎山’是项家的,两个小世界很少让对方的子弟入内,于是项家就拿出九鼎山每年的十个名额,赌你能摘得魁首,所以韩家也同样出拜将坛的每年十个名额,与项家对赌,押你不中魁首。”吴峡说。
“这样说来,韩家的赢面很大啊。”苏仪笑道。
“你倒是乐得自在,项家人可就纠结了。”江游笑道,“两个小世界的名额对两家人来说都无比重要,项家人若是能得到拜将坛的入场权,必然能更加强盛,也不会被韩家如此压制了;郡学院里面的项家子弟说,他们都希望你能摘魁首,但却又觉得没什么希望,心中特别忐忑;此外,皇甫院事还传书给我,说主战主和两派的赌注已经公布,这场赌局的输赢,对两派的未来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不过院事大人怕给你造成负担,叫我不要透露给你。”
苏仪点点头,心中越发觉得这魁首之名的重要性,但他的心境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无论有没有这场赌局,他都会全力以赴。
吴峡又对苏仪说:“那些大人物赌大的,我们平民百姓就赌赌小的,听说你的赔率已经跌到了一赔一百三,韩修竹的赔率是一赔三、项承则是一赔七,另外,陈、余二老的赔率是一比四左右,几乎可以与韩修竹一争高下;虽然有十几人受到看好,但大多百姓都觉得韩修竹能摘得魁首,毕竟将门子弟的底蕴深厚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