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手捧一叠礼单走进正院,见到苏仪立刻躬身行礼,说:“老爷,您醒了。”
苏仪点头,问:“今晨是什么情况?”
“回老爷,从凌晨开始就有许多外地的豪绅或亲自、或遣管事登门拜访,送上礼品,只是您还未醒来,我便一一告知,好言劝回。”
“果然如县尊大人所料,那些名门望族们见到我摘得二星都坐不住了,恐怕接下来来访的宾客会络绎不绝,我四月要参加院试,哪有时间一一接待?”苏仪心中思忖道。
于是苏仪吩咐说:“接下来若还有人上门拜访,你就如实说我正在学习,不便见客;若是有十分重要的人前来拜访,你再来通知我。”
季安应诺,又说:“此前来访之人还递上了许多请柬,该如何回复他们?”
苏仪心想:“这些请柬恐怕都是一些小酒会或是家宴的邀请,就算不参加也无所谓,只要礼貌婉拒就无伤大雅;但那些重要的宴会肯定是要参加的,对我自己也有好处,所以我应当慎重筛选应酬,既不影响我的军业,也不会冷落了人情”
“你每天清晨将请柬送到我屋中来,我会亲自回复。”苏仪说。
“喏。”
又交代了一些事务,苏仪洗漱过后,敲响晨钟,顿时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钟声散播开来,然后潜藏在了身体的某个部位之中,任他如何寻找都找不到其藏身之处,只得摇摇头,回房练习书法。
因为家中的事务基本由王嬷嬷承担过去,苏诗儿一时间无事可做,于是来苏仪房中帮忙磨墨。
只是她带来的小乌龟慢慢,一见到墨汁就双眼放光,立刻扑了上去一顿胡喝,让苏诗儿十分无奈。
见到这种平和的景象,苏仪的眼中浮起一抹暖意。
“诗儿姐,昨夜辛苦你了。”苏仪一边写字一边说,昨晚苏诗儿为了他的庆功宴忙前忙后,苏仪全都看在眼里。
“我干的都是简单的杂活,一点都不辛苦,倒是仪儿你才是最辛苦的,不仅一整天都在学习,闲暇时还要与人交际……你一定要在今年参加院试吗?时间这么紧,会累坏身子的。”苏诗儿担忧道。
“嗯,我想尽快提升军衔,登上顶峰,看看世界究竟有多么广阔,还有……”
说罢,苏仪看了一眼苏诗儿,后者的脸上立刻飞起一抹红霞。
“我、我听王嬷嬷说,院试的难度比县试高上好几倍,有没有这么夸张啊?”苏诗儿问。
“王嬷嬷说少了,”苏仪摇头笑道,“我给你举个直观的例子,一百个参加县试的蒙童,平均都能有三十多人考上武生;但在院试中,一百个武生都未必能有三四个人考上将才。”
“那岂不是在说,院试的难度比县试大十倍左右?”苏诗儿吃惊极了。
“这只是直观的数字比较,真要说难度的话,我觉得不止难十倍。”
“那仪儿你有信心成为这一百人中的三四人吗?”
苏仪耸肩:“院试考较的项目很多,我不能保证两个月时间就将所有项目全部学透,只能说尽量努力吧,如果落榜了,就当是去郡城看看风景了。”
“我听说现今的五虎上将之首,武安君候补陆不群当年也没有在一年内考上武生和将才?”
“噢?你听说过陆不群?”苏仪一扬眉。
“嗯,王嬷嬷特别崇拜陆不群,闲时就喜欢在我耳边叨叨他,还总喜欢拿你跟他比,让我好烦。”苏诗儿嘟着嘴。
“你也不能怪她,陆不群年仅三十几岁就已经是飞将了,天资超群,人又传他风度翩翩,自然惹人爱慕;我听说他在晋升冠军时引出了‘圣道剑鸣’奇观,只差一点就能将圣道之剑握住,据为己有,在当时还引起了社会反应,轰动一时,人人都说他四十岁之前必成元戎,还将超越陆门的老祖宗。”
“圣道之剑?”苏诗儿一脸懵懂。
“嗯,我在史书中看过,是兵家仕子的至强武器,乃兵家圣道所化,世上只有一把;听说圣道之剑每次挥舞都能引动圣道共鸣,已经不是普通武器与神兵可以比拟的了。”苏仪回答,“人族千载历史,能得到圣道之剑的寥寥数人,毫无意外能成为元戎,但史上成为元戎的人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引发‘圣道剑鸣’奇观的。”
“既然天下只有一把,那肯定会归仪儿所有!”苏诗儿一握拳,激动道。
不仅是苏仪,就连小乌龟都翻了一个白眼,都不知道苏诗儿的信心是从哪来的。
不过苏仪也不想打击苏诗儿,只是说道:“我若是在今年能考上将才,或许也能在晋升冠军时引发圣道剑鸣奇观,至于真正获得圣道之剑,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这个话题结束,苏仪低头练字,他今天写的是《孙子兵法》的谋攻篇。
苏诗儿安静地看苏仪写字,等到苏仪写完一篇时,说道:“仪儿,你最近的字越来越好了。”
“噢?你看的出来?”
“嗯,我每天给你收拾房间的时候,都会看看你的字,感觉每一页都有一点进步。”
苏仪的注意力却不是在“进步”这个词上。
“我每天不在的时候,是你帮我收拾的房间啊?怎么不交给下人?”苏仪问。
“让别人动你房间的东西,我总觉得……那个,有点不开心。”苏诗儿低头说。
“吃醋?”苏仪一扬眉,心想着,又调戏道,“嗯,反正我的房间以后也会是诗儿姐你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就该自己收拾。”
苏诗儿刹那间满脸通红,慌张起身,丢下一句“我吩咐厨房给你熬点补品去”,随后踩着碎步离开了房间。
苏仪扬起一抹笑意,小乌龟抬起头来,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好似在说: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居然大白天的就调戏黄花闺女。
“看什么呢,再看不给你墨汁喝。”
苏仪抬手一戳慢慢的背甲,后者立马收回目光,大口喝墨,生怕苏仪动真格。
苏仪继续写谋攻篇。
看着趣÷阁下的字,苏仪心想:“《孙子兵法》谋攻篇的主旨是通过谋略使敌人屈服,用最少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谋攻篇的‘谋’,是战前运用的‘谋略’,而不是两军交战时的‘计谋’;谋略是战前的总体规划,通过使用谋略‘不战而屈人之兵’,比在战场上用计谋拼个你死我活来的更好。”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上兵伐谋’的意思不是与敌人在战场上拼计谋,而是在战前伐掉敌人的的谋略、抹杀敌人与自己为敌的思想,让敌人觉得他们毫无胜算,从而主动投降。因此,通过谋略使敌人屈服,我方没有任何损失,又能得到敌人的土地、人民和资源,这才是最上乘的胜利之法。”
“‘其次伐交’,就是通过外交手段来战胜敌人,或联合其他国家战胜强敌,或破坏敌人的外交、离间敌人的盟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苏秦和张仪两位先贤所使用的‘合纵连横’之法:当初苏秦以合纵之法,游说六国联合抗秦,让秦国十五年不能向东扩张;后来张仪以连横之法,说服六国与秦国结盟,孤立了每个国家,然后逐一击破,最终使秦朝一统,纵横家也由此而生。”
“‘其次伐兵’,只有在谋略和外交都失败之后,不得以才会动员军队讨伐敌人;行军作战动辄数月甚至数年,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即使战胜了敌人,自己的损失也极大,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数胜必亡’的局面。世间很多人都以为兵法就是两军交战,战胜敌人的方法,但恰恰相反,兵法主张的是‘不战而胜’,最忌讳大动干戈,兵家对军事的态度比其他百家都要谨慎的多。”
“不仅仅是《孙子兵法》,大多数兵家著作也都讲究‘不战而胜’,连《六韬》也说‘故善战者,不待张军。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与无战。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意思就是善于打仗的人,在行军布阵之前就能得到胜利;善于压制敌人的人,无形间就能瓦解敌人。最高明的战术,就是造出无人敢与我为敌的局面。因此通过短兵相接殊死搏斗而取得胜利的,不是一名优秀的将军!”
“而排在最后的攻城,就是兵家最为忌讳的战胜之法。在兵锋大陆已有曹操对《孙子兵法》作注,但曹操是专业人士,很多注解比原文都生涩难懂,因此无法传世;而后世有《十家注孙子兵法》,不仅有极为精辟易懂的注解,更罗列了许多战例辅助理解:例如‘上兵伐谋’的注解中,就有寇恂斩皇甫文、晏婴智斗范昭、秦军伐赵的典型案例,很清楚地诠释了上兵伐谋的真谛,非常适合我理解。”
苏仪花费了许久时间,借着后世的注解仔细体悟,然后提趣÷阁就要写“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句话,但苏仪在写下“上”字的第一竖时,脚下的大地陡然一颤!
桌面上的文房四宝也随之一震,苏仪连忙按住桌子。
一看正在喝墨的小乌龟被溅了满脸的墨汁、目光似是有些恼怒,苏仪便是莞尔,同时又疑惑道:“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