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正事还得说。
陈乐天随即正色道:“你觉得总督大人是否有包庇之心?”
刘大明道:“暂时看不出来。从情理上说,作为同窗,就算总督大人不跟曹县令同流合污,他存着让曹县令能减轻罪责的念头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是同窗,关系还一直都不错。”
陈乐天道:“我就怕总督给我们暗中使绊子,如此高官想收拾我们太简单了。我今天在堂上的时候才觉得,我这个决策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顿了顿随即又道:“我发现我现在做事变得越来越犹豫了,当年在军伍里我可是说干就干的人,现在才回来半年就变成了这样,真是退步很大啊。”
“东家有所担忧是正常的,的确,光从官阶上来讲,总督大人跟我们也差的太远了,不像曹县尊,那只是个最小的官而已。至于东家担忧的总督大人收拾我们,我觉得不会。我相信不出七天,整个巴蜀道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到时候东家的名字会更加让人记住,二十官吏案已经让东家名扬巴蜀了,现在,更是刷了一层金漆。东家的名字已经不仅仅代表东家,而是巴蜀地惩治贪官污吏的代表啊。”刘大明道:“总督大人就算真的想对付我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除非他不怕百姓之口,除非他能堵住悠悠众口。”
陈乐天仔细一想,倒也的确如此。一通鸣冤鼓,一天的唇枪舌战,恐怕让成都很多人家在茶余饭后睡前的话题都有了陈乐天三个字。还跟他们在巴中城告状的时候一样,百姓们都认同你了,你就有了一层厚厚的铠甲,这层铠甲足够保护你不受伤害。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时局清明的基础上。没有明君,没有清正廉洁的最高机构朝廷,是绝不能做到这样的。百姓们的意见要想能有很大的决定性,这是得有政治清明来铺垫的。
否则,荒淫无道的暴君,怠政庸官遍布的国家,百姓们连真话都不敢说,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作用,那就不会有这种铠甲让勇士们穿。那么勇士们就只有出来一个死一个,然后就是勇士越来越少。
陈乐天道:“我今天说的话里破绽多不多?”
刘大明想了想道:“破绽有,但不多。况且很多破绽都是能圆过来的,再说了,总督大人那个班子再厉害,只要还没存着就是跟我们对着来的心思,就不会故意抓我们错漏。况且曹县令通匪这是事实。我打官司这么多年,有个很深的感悟,就是官司的成功或失败最大的凭据其实就是事实。有事实,就好找证据,有事实,一切都按事实来,就问题不大。事实站在咱们这边,咱们又不是凭空捏造,就不用过多担心。”
陈乐天喝口茶,道:“来蜀地这么久,也就今天才算是真正比较困难的一场战斗,大明,巴中城的未来可就在我们手上了,咱们可是背负着巴中城父老乡亲的期望来的啊。”
刘大明道:“没错,之前那些只能算是小试牛刀,来成都才是真正的大事。其实东家不用过于担心,在巴中城明明暗暗的斗争,其实我们都是有着充分准备的,跟现在相比,只是现在我们对于总督府的了解不太够所以才显得一切局势不那么明朗。其实咱们反过来想想,虽然在这里告状我们了解不够多,但我们的对手也不像曹县令那样丧心病狂,甚至总督府根本不可能跟曹县令相提并论,掣肘多,盯着的眼睛多,不仅非法手段不好用,明面上还必须站在我们这边。”
陈乐天点点头,同意刘大明所言。
在巴中城的时候,刘大明给陈乐天的感觉和作用并不大。陈乐天不知道是刘大明有所隐藏或是什么原因。
但是这几天在成都,刘大明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真是让陈乐天吃了一惊。
单说今天在总督府大堂上,刘大明勇救东家屁股的那场大辩论,简直就跟佛门两年一次的无遮大会或者经论会差不多。
那股一人独战群雄的气势,让陈乐天非常叹服。
可以说,若是没有刘大明,单靠自己一个人,在朝堂上那肯定今天是讨不到好了,打一顿屁股是注定免不了,更为麻烦的是就会给百姓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有刘大明,他陈乐天再能说,说不出大宋律来,不能引用律法中的种种范例和条文来为自己的告状做注解,那是绝对不行的。总督府可不会给他耍赖的机会啊。那接下来会是怎么样走向那就难以预估了。
简言之,就是刘大明在大堂上在正面战场上的能力真的很强大。
所以陈乐天不得不怀疑之前刘大明都是在故意藏拙。
看看外面天色,黎明已经到了,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中,陈乐天伸了个懒腰道:“你去睡会?”他是不要睡了,以他现在春境末期的体质,一晚上不睡觉实在是不算什么。
刘大明摇头道:“看东家这样恐怕是没有困意,正好,属下也不想睡。咱们接着聊?聊点别的?”
陈乐天哈哈一笑,吹灭桌子上的蜡烛,道:“我也正有此意。正想问你,今天你表现得非常好,是不是在巴中城的时候在藏拙?”
没有烛光的屋内顿时变得很是昏暗,不过外面的天光越来越亮,屋子里的光亮也在逐渐变亮。
刘大明笑笑道:“东家此言差矣。在巴中城的时候,东家安排的事情都是大明不擅长甚至是完全不懂的,所以那时候属下不是藏拙而是真拙。但是现在在成都到了公堂上,就是大明的强项了,不是我跟东家吹牛,我上过的公堂,至少有两百次。而且这还不包括在乡贤老者们家中调停,只算对簿公堂的情况。所以大明能够做到对大宋律滚瓜烂熟,这毫不奇怪。就像咱们队伍里现在如果急需要杀一个修行者,那毫无疑问,肯定是东家最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