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城的小吏在屋子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来,好像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哪怕是趴着,也仍旧不能丝毫缓解内心的纠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唉,真是烦呐。区区几百两银子,怎么当时就一时头脑发热把那件事做了呢,是,当初那些百姓的确不值一提根本不能与他这个衙门里的人相提并论,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翻身了啊。他们只要写三句话就能把他们官府里的人给弄到总理御史衙门来,被关在这里出不去,跟坐牢没有分别。
已经五天了,他一到成都就被带到这里关了起来,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不能出去,不能跟任何人联系,要是有想跟朝廷上书的,可以写奏折,御史衙门会帮忙呈上去,除此之外,不准写信给家人,更不准写给其他人。
连窗子都被从外面锁了起来,只能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一点外面的光亮。
他几乎要疯了,再关下去他真要疯了。
白天的时候他偶尔能听到外面走廊人说话和走路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时候他问来送饭的人方才外面是谁在说话,送饭的人却摇摇头不说话,他甚至怀疑送饭人是不是哑巴。
嘭啪啪
他吓了一跳,忽然听到走廊或者是隔壁房间传来挺大的声音。他疑惑的站起来凝神听了片刻,桌子椅子碎裂的声音他把耳朵贴上门仔细听着。
好像就是从走廊传来的,某个屋子里的声音。
嘭,又是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在墙上。
“啊”
“给我狠狠地打,不打不成才我看你!”
“啊!”又是一声惨叫。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却没有忍住喊出来似的。小吏听在耳朵里吓的猛一哆嗦,让他不禁想起来监狱里常常发出这种声音,他是刑部的吏,有时候会去监狱里找人,偶尔路过犯人受刑的地方就经常听这种惨叫。什么铁刷子刷过几遍再用辣椒油‘洗个澡’他并不是不知道。
“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不然有你苦头吃,这些人都是我从刑部请来的高手,他们有一万种手法让你生不如死,你不是嘴硬吗,你不是伶牙俐齿吗,好,牙齿给我一颗颗拔掉!”
“什么?从后背开个口子往里面喷东西?开口子不是会出血吗,怎么还能往里塞东西?吹空气?那不行吧,听说空气一进身体人就会死?什么,没事?哦哦,原来是这样,你们也太会玩了吧,又疼又胀,不错不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快快表演一个我看看。”228
“啊!”猛然一声根本不像是人能喊出来的惨叫声使劲往小吏耳朵里钻,似像一条虫子要钻进耳朵再从耳朵里钻进脑子里。他猛然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那是人的声音吗”小吏不敢确定那是什么声音,或者说那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吗,像被勒着脖子被翻过唇齿,被剪掉舌头后发出的声音。
小吏的双腿不禁一阵阵的颤抖,紧接着便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尿意汹涌而来,然后便是下身一阵温热
其实在这三楼,被吓尿的人没几个,当然了,那是因为三楼的人本来就不多,陈乐天他们正在某间屋子里跟个典史谈,刘大明正在引经据典高谈阔论,陈乐天则在一旁深不可测一派大人物的样子。但是面前本来还在强行狡辩的人在起初听到椅子桌子到底的声音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放在心上,接着人摔倒的声音,威胁的声音,讨论上什么刑的声音,再到方才那声惨到极致的惨叫,直接就让这个人呆住了。
背上一阵冷汗,额头一阵热汗,全身发紧,登时就跪了下来。
“大人,这”还年轻的他此时此刻只在想自己才三十出头,难道就要这样被折磨吗?但他不知道的是难道受刑还分年龄?而且就算分年龄不应该是年轻人比年老的人更能受刑些?
他只是吓得有些错乱了。跪在地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说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他们把嘴巴堵上,吵死了!”陈乐天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吩咐刘大明。
刘大明也是一副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发出那样的惨叫声,愣了愣,出去片刻后回来道:“不能怪他们,他们说他们本来堵上嘴的但是不知被那人怎么搞的居然吐出来了,他们现在已经重新塞上了
“一点不专业,还什么刑部专门施刑的,我要是他们天天听这些声音耳朵还吵聋了。今晚我要批评他们,你别拦我,我看不批评他们他们是不懂进步的。”陈乐天说着瞥了眼典史,典史跟陈乐天的目光一对上,顿时如同被打了一棍,整个身体一缩。
“好了,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被打扰了我心情很不好,今天就到这,明天再说。”说罢,陈乐天便和刘大明走出门。
看守重新锁上门,陈乐天和刘大明来到靠着走廊栏杆的封山旁边。三个人一起看着屋里的帘子。耳朵里听着帘后口技者的表演。
时而很多人低声说话的声音,时而拳头打在肉和骨头上的声音,更多的更关键的内容则在人对于受到巨大疼痛或者非常难以忍受痛苦而发出的声音。这种情况下的声音有很多种,有疼的忍不住的叫声,有喘不过气来的难受的低声呻吟,有恐惧的认罪声但无论有多少种,这类声音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感染力。就像瘟疫一样,即便并没有遭受这种痛苦的人,在听到了这种声音后,也会忍不住遍体生寒,想捂住耳朵想尽快离这个声音远远的。
真是太逼真了!陈乐天不禁小声感叹,连他这个可以算得上杀人如麻的军中悍卒听着这些声音都不自禁的觉得后背冒凉气,更别说其他人了。他很怀疑帘子后面是不是真的在进行一场地狱般的酷刑,才能发出如此巨大的令人胆寒的痛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