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拦驾(1 / 1)

嫡出的三皇子早夭,如今皇后膝下再无所出,收养了已殁的柔贵嫔遗下的皇四子,刚满十三岁,比曹贵妃亲生的二皇子足足小了快四岁。如今二皇子占了“长”字,压住了四皇子不太名正言顺的“嫡”字,此时不争更待何时?难道等着四皇子也成年开府站稳了嫡出的身份再一决高下吗?再说待到那时,下面的几个小皇子也要长成了,宝座花落谁家的变数可就更严峻了。

如今前朝是请立二皇子的呼声最高,可皇上在后宫一力扶持曹贵妃独大,却偏偏对前朝群臣的奏请模棱两可。曹贵妃这是急眼了,事关后半生以及后世千秋的荣枯,怎能不急的抓心挠肺的?

于是,曹贵妃就想用个法子试试水。

皇后直统的一亩三分地儿是六局一司,如若想动二十四衙门任何一个,都要经了内府大总管的手隔一隔,就是要先跟皇上打招呼的意思。当然,如果皇后熬成了太后,哪还有这么多的避讳。

可如今别说二皇子还没被立为太子,就是二皇子被立了太子,只要皇帝一天健在,那曹贵妃就做不了太后,二十四衙门就不是她能直接插手的。明知雷池不可逾越,但权位太过诱人,曹贵妃与身后的曹家坐不住啊!如今处在立太子的生死关头,虽说一静不如一动,可连皇帝心思的边儿都摸不到才是最最可怕的,这可怎么是好?

风光无限的曹贵妃坐卧不宁,最后提着心咬着牙一把火直接越过内府大总管高德顺烧到了惜薪司。说到这李福全,那可是千挑选万谨慎才定下的。入宫这十几年,曹贵妃看的清清楚楚,二十四衙门里就属李福全最不得圣意,更是跟高德顺的徒子徒孙比不起。动这么个不咸不淡、不多不少、可有可无的人,就是皇上恼怒自己越权吧,也总要顾全未来太子生母的脸面吧?一旦圣上给了自己这个脸面,那立太子的事儿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儿了,自家也可放开手脚了。

要说曹贵妃的心思,早就成了精的高德顺自是瞧得透透的,只是曹贵妃年纪见长这手段却落了下乘。惜薪司可是肥差,这些年盯着的人都挤破脑门子了,却为何没有人出手?就凭李福全的狗能耐还能保住惜薪司掌事的位子,还不是因为他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儿老好人在皇上那里也是挂了名的。照皇上的话说,宫里面个个都是人精,难得有个李福全那样烂泥扶不上墙的的老鳖一,而且足够本分,那就让他在那儿好好待着吧省的到处碍眼。

高德顺也是后来心里才想明白,皇上看不上没出息的李福全却还把他稳稳地插在惜薪司,是在警示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心腹内监,当差要机灵得力,更要谨守本分。刚想明白的时候,高德顺可是惊了一身的冷汗。

“这几年曹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日益膨胀,连带的贵妃娘娘也越发不知轻重起来了。咱们皇上是什么样的人?那圣心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猜度透的!”不怪乎高德顺话里处处透着对曹贵妃的不屑一顾。当今圣上文韬武略,高瞻远瞩,岂是常人?先帝爷在的时候就处处受中书省的掣肘,皇上登基后更是避其锋芒极力隐忍,结果怎么着?景武五年,圣上可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雷厉风行地拔掉了中书省废了左右丞相,只设立了参政的内阁,不过是个空架子,权利都被皇上下放到了六部手中。曹家不过近十年才凭着军功骤起,就敢如此张狂的不知死活!

“师傅不愧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赵敬三真心奉承道。他算是听出来了,高德顺早就窥得了圣意,皇上这是要动曹家了。

想了想,赵敬三又想到了另一层,就嘴贱地问了出来“眼看如今火候差不多了,皇上既要收拾曹家,自是会护着那李福全,那老小子真是好命。只是师傅为何还要给那如画指了那样一条道?惊扰圣驾,八成是要没命的!”

“你这小崽子,让我怎么说你是好?”不妨高德顺气的照着赵敬三的后脑门就是一巴掌还怒道,“刚夸你机灵,你立马就变迷糊蛋子。平白无故的,我去害一个丫头片子干嘛?”

赵敬三连声讨饶,高德顺也就消了气,这个徒弟他知道,不够圆滑是缺点,但心里的弯弯绕少自己贴身带着才安心不是?不是还有那句老话,徒弟出师饿死老师傅嘛。反正自己离荣养还远着呢,这么个二杆子徒弟,自己慢慢□□就是了。于是耐心解释道,“皇上要收拾曹家,可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手,也就不见得一定会保李福全那么个吝啬鬼。皇上看重他胆小本分,可胆小本分的人海了去了,皇上还能缺了人使唤不成?倒真是李福全那老小子好福气,有个这样姝色照人的养女,眼见得又是个孝顺的。不说皇上本是要去奉先殿烧香不宜见血,单说后宫可好久没有添新人了,那些老面孔圣上早就看烦了。她要是真敢拼死揽了御驾哭的那个梨花带雨,皇上还真舍得杖毙了她!”不过,高德顺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凡事总有意外,他那句“一名换一命”可不全是吓唬如画的。说不得,如画搭了命也未必救得了李福全。若真那样,只能怪他们父女命该如此,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

姜还是老的辣,赵敬三真是佩服高德顺能揣摩圣意到这种程度。当然,圣上身边第一得意大太监也不是好当的,原来除了贴心伺候皇上的吃喝拉撒睡,还要负责给皇上拉皮条的营生。

如画如木偶一般浑身冰凉地离开,所有的一切和梦里的一模一样,高德顺的恩典就是告诉她如今只有皇上说了算,而明个儿午后御驾会经太液池去内廷东侧的奉先殿上香。那真的不是一个噩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今,自己是重新活了一次,回到了景武十七年。

本朝按例是每隔三年一选秀充盈后宫妃嫔。同样也是三年一选良家子充任宫女、女史和女官,其中除了极少数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能得蒙圣上雨露的,余下的每逢五年便有一次可以被放出宫嫁人或养老的机会,当然,前提是能够把命留到出宫的时候。不像太监,就算攒够了养老银子,也要等到年迈了才会被恩准出宫养老。像那些没有积蓄又无亲人的太监,只能去帝陵之类的地方了此残生。

这一年,自己十七岁,本该安安生生地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的。只是因着这两年福建和河南天灾人祸的让皇上停了选秀,宫女采选也跟着延迟到了明年,估摸着要到了后年才会往外面放人。为了这,干爹懊恼的挠破了头皮,说等到了后年都拖成十九岁的老姑娘了,没得好儿郎都被人家给挑走了不说,还耽误了他添外孙!直羞得自己好一阵子不理他,干爹没法子,只好破财弄了盒上好的胭脂赔不是。

如画手里紧紧攥着这彩蝶粉釉瓷胭脂盒握成拳头收在胸口,她问自己,如今自己重生了,那一切磨难与悲惨还要按照前世一模一样再走上一遭吗?

答案是不,坚决不要!那样一条道儿走到黑,结果一定还是死路一条。

如画咬紧下唇,前世自己拼着一命换一命的决心拦了御驾,谁知竟然入了圣眼,卑贱之身飞上枝头一朝承了雨露,不知羡煞了多少躁动不安的如花女子。

可当时看似得了天大的福气,谁知竟是把自己陷入了后宫争宠不死不休的漩涡,最终也连累的干爹被活活打死。

世人都说丝萝托乔木,果真如此么?

实则是,帝王之宠爱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消失的比朝露还要干净无影踪。品尝新鲜的时候,尽管他的血液是火热沸腾的,可一旦腻歪乏味了,他连心肠都是冰冷刺骨的。谁让乔木只有一株,而相托的丝萝却有千千万万。正所谓呼之即来挥之不去,女人对他而言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笑的是自己后来竟然傻傻地拜了皇后门下寻求庇护,倒不曾看透皇后娘娘不过也是一株托了乔木的丝萝而已!

回想前世得宠、失宠、复宠、固宠、失子、投靠皇后,最终被赐死的种种费尽心机、汲汲营营、痛彻心扉……面上花团锦簇锦衣玉食,内里却是步步惊心,犹如地狱一般煎熬着,那究竟是怎样折磨人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如画现在甚至不敢往细处里回想,光想想就能把人给逼疯了!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有勇气熬了那么久。那样心如死灰不复温,万般绝望无依靠的日子,太可怕了,自己不要再次陷进去!

老天爷,你让我重活一次,总要给条活路。无论如何我总是要试试别的路的,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我们父女俩个再死上一回!如今,我该怎样做,才能解开上辈子的死局?这次,我总要搏出一条生路来!

如画细细地梳理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有用的思绪。话说有先知就是好,眼前的情形如何如画心里透亮,不像前世干爹一陷进宫正司自己就两眼一抹黑惊慌失措的跟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作为过来人,如画知道皇上没有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心思,说来只怪曹贵妃娘家太得力了。请立二皇子的呼声越高,就让皇上把曹家的亲信与盟友探的越清楚。很快,皇上就会亲手把后宫第一掌权人的贵妃娘娘摔下谷底,永无翻身之日。

如画一口饮尽一杯凉透的茶水,激的心口有些抽疼。

瞧吧,后宫一度最有份量的女主子无论曹贵妃还是皇后,也都不过是仰帝王的鼻息而生存,讨帝王的欢心而固位。后宫嫔妃争个你死我活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风水轮流转胜败无常,真正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帝王。

眼下最好的出路就是靠上皇帝这座屹立不倒的乾坤棒,和前世一样。可前世以色事人讨来的生路只是暂时的,最终还是血淋淋的死路。今生只能换一条路抱上皇上的大腿了,可到底路在何方呢?

同一年同一天,同样是冬日的午后,同样是在太液池边上,如画再次跪在了御驾的必经之路上。

不过不同的是,上辈子如画拦在了景武帝去奉先殿的路上,今生则是跪在了御驾从奉先殿回清思殿的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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