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洛一觉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昨晚被小蒲和江九天搅了睡眠，这一觉睡得过了头。
“你可算醒了，我出去帮人家个忙，早上你自己找饭辙吧，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墨乞儿难得地将手脸洗得干净，可身上，还是那件经年未洗，嘎嘎巴巴，可以充当盔甲的鹑衣。
“你去干嘛？”藤洛起身抻了个懒腰。
“今儿，城东赵大爷家盖房，人家平时总接济我，我去帮个忙，还还人情。”
“我和你一起去吧？”藤洛拢拢头发，踅‘摸’着找水盆洗洗手脸。
“你就别去了吧，都是些粗活，你干不来的。”墨乞儿指指院子角落，“知道你穷讲究，喏，盆里给你备了清水。”
“哦，谢谢小七。”藤洛往角落走去，忍不住向殿里看了一眼。
“瞅什么瞅，一清早就都走了。”墨乞儿显然以为藤洛惦记着青衫。
“啊？老……举人走了？”
“不走等着人家来讨债啊？天还没亮，就溜了。”
藤洛急了。还指望天亮了找他打听三尺砗磲的下落呢。“他去哪了？”
“我要能找到他，债主早就找到了。”
“那他啥时候还能回来？”
“没准。我走了啊。”墨乞儿说完迈步就要走。
“等会，我得找到他啊，他因为啥欠人家钱？”藤洛想如果能多了解些老‘色’鬼的情况，也许能找到他。
“不清楚，反正他外号老‘色’鬼，没准和‘女’人有关。”墨乞儿走到院‘门’口，又扭过头坏笑着道，“他有个相好的，你要是能找到那‘女’人，估计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哎……”藤洛叫着，墨乞儿却已经走了。
藤洛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水凉凉的，好舒服。
藤洛使劲吸吸鼻子，水有一股淡淡气息，熟悉的气息，正是昨天墨乞儿洗的那件衣服上的气息，青衫的气息。
想到青衫，藤洛不禁又向殿里望了一眼。昏暗的大殿，悄无声息，看来青衫也早已走了。
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冷了，面‘色’冷，声音冷，和她相比，白‘露’温婉得多，也温暖得多。
想到白‘露’，藤洛饿了。
已经过了白‘露’每天出‘门’卖豆腐的时间，虽然墨乞儿给藤洛指点过白‘露’的家，但藤洛实在不好意思上‘门’去讨豆腐吃。
饿一顿吧。
藤洛瞧见台阶上的大瓷碗。
对了，今天得好好晒晒它，补充点能量。
……
藤洛在城‘门’口找到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摆好大碗。
“今儿咋出来这么晚？”
藤洛刚一坐下，就听到了熟悉的、软嫩的声音。
白‘露’端着一个碗，碗上扣着盘子，站在自己面前。
“‘露’姑娘……”藤洛赶紧起身，“还没卖完豆腐吗？”藤洛问完，才发现白‘露’并没带着豆腐担子。
“今儿赵大爷家盖房，昨儿就订了我的豆腐，剩下的一早就卖光了。”
“哦，我听小七说了，他去帮忙了。”
“小七热心肠。”白‘露’笑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我去赵大爷家送豆腐，见到他了，他说你没有饭吃。”白‘露’说着，将盘子揭开，把碗递给藤洛。
碗里不是豆腐，是白米饭和炒笋丝，‘肉’丝很多，米香‘肉’香和笋丝的清香，令藤洛胃口大开。
“‘露’姑娘，这也太丰盛了……”藤洛从心里感‘激’白‘露’，接了过来，碗很热，显然是刚刚做好的，藤洛不知说什么好。
“趁热吃吧。老天成全，风调雨顺的，别的没有，吃的倒是不缺。”
“‘露’姑娘，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你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说话好了。”
“那就帮我推磨去吧。”白‘露’笑着。
“行！”
白‘露’吃吃地笑着。“我说笑的了，推磨有驴子呢。”白‘露’上下打量了藤洛一番，“你啊，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人，可不敢劳动你。”
“我有力气的，你真不要客气啊。”
“恩，有事情一定找你帮忙……还有小七……吃吧。”
豆腐虽然好吃，但换个口味当然更好，藤洛吃得很香。
“你这个碗可真是不小。”白‘露’蹲下看着藤洛的大碗。
如果是昨天，藤洛一准会说“你拿走吧”。但如今知道了大碗的作用，藤洛不会把它送人了，心里却盘算着该做点什么报答下好心的姑娘。
藤洛吃完，要去洗碗，却被白‘露’接了过去。
藤洛倒了谢，白‘露’转身要走，藤洛想着，白‘露’整天走街串巷卖豆腐，也许能知道江九天的消息，便问道：“‘露’姑娘，我想打听个人。”
“恩？”
“江九天，和小七一起住的江举人你知道吧？他还有个相好……”
白‘露’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快，藤洛后面的话，也被噎在嗓子里。
“我不和他那种人打‘交’道。”白‘露’冷冷地道，这一瞬间的冰冷，倒是和青衫有几分相似。
看白‘露’的脸‘色’，藤洛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向一个姑娘家打听“老‘色’鬼”，的确不妥。“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急事要找他。”
白‘露’沉着脸，摇摇头。“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藤洛很后悔，想要再解释解释，白‘露’却已经走远。
惹了白‘露’生气，藤洛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可是他没有动手，他没有痛感，打了耳光也没什么感觉。
藤洛若有所思地坐了下去。
“哎……”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她让你去城南蚂蚁窝找找……”小孩替白‘露’传了话，撒‘腿’跑了。
“蚂蚁窝……”藤洛听墨乞儿说过，那是城南‘门’外一片贫民区。贫民的生活比乞儿强不了多少，乞儿们自然不会去那里讨饭。
藤洛一边往城南走，一边琢磨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向白‘露’道个歉，还要想办法报答下人家才是。
“蚂蚁窝”自然是形容贫民区的拥挤和简陋，这里都是低矮的茅草屋，有的甚至只是四根柱子支着一个顶棚。这的条件，甚至比乞儿们的破庙还要差。
望着密密麻麻的茅屋，藤洛不知该如何打听，他猜想，“老‘色’鬼”江九天闹出那么大的绯闻，白‘露’不会不知道他，更何况江九天还和墨乞儿住在一起。白‘露’捎话让自己来这里，也许是江九天的那个“相好”住在这里吧。
但藤洛还是无从下手，早上向墨乞儿打听一下江九天的相好叫什么就好了。
藤洛在茅屋间‘迷’宫般的胡同里‘乱’转着，差点和两个人撞上。
“走路不带眼睛啊！”一个人骂道，“瞎啊！”另一个说话更难听。
藤洛皱皱眉，刚想回击两句，突然认出来，这两个正是昨天去破庙找江九天的人。
也许因为昨天藤洛怀里抱的大堆青草遮住了面容，这两人并没认出他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藤洛心念一动，他们不是要找江九天吗？跟着他们，应该就能找到些线索。
藤洛挫挫身子，让自己尽量显得猥琐一些、不起眼一些，悄悄跟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