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山上喜气洋洋,屋宇上已装上红布,便是连树上都已挂满吉祥物,一片喜庆。
云辰身为少掌门,云烟乃是掌门之女,两人的婚礼,自不会被随意对待。
几壶酒下去,梨涡醉得迷迷糊糊,意识恍惚,一手撑着额头,一手举着酒杯,借酒消愁。
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人闪身而入,正是云辰。他英俊如初,面容上透着一丝惊喜,询问道:“小涡,你的伤都好了吗?”
见梨涡不答,他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又道:“我这些天常去万歌村,却都寻不到你,害我担心了许久。”
酒劲上头,梨涡微晃了晃头,回道:“多谢关心,你可以回去了。”
云辰默了默,上前一步,凝望着梨涡,压低了声音:“小涡,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必会迎娶你。”
顿了顿,他不悦地问道:“院中,那个男人是谁?”
院中,神霞点点,灵药芬香,流光溢彩,美人如玉。
梨涡以手撑着下巴,微笑着凝望着院中的谛神逸,软软糯糯地答道:“本姑娘看中的男人。”
她缓缓眨眼,脸上布着点点粉霞,意识恍惚,尽显醉态。
云辰眼神一厉,忽然一扬手,一片神霞倾泻而出。
窗户紧紧闭合,遮去了梨涡望向院中的视线。她眼一瞪,质问道:“你做什么?”
“我曾去村中询问过,了解了一些事。外边那个男人就是谛神逸?”云辰询问。
“关你何事?”梨涡没好气地回道。
云辰面色不愉,尽力压抑着怒火,压低声音道:“你便是气我与云烟成婚,也不该随意寻个男人毁掉自己的名节。”
梨涡呆呆地望着他,脑中一片混沌,许久才反应过来,当下便怒道:“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本姑娘所做皆因你而起?”
云辰皱眉,似有些着急,又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与那谛神逸相识不过一月,怎会私定了终身?”
梨涡偏过身,摇摇晃晃地朝床榻走去,答非所问:“我虽然讨厌云烟,但绝不会插足她的婚姻。”
她毫无形象地仰躺在榻上,又道:“有时,我觉得云烟也挺可怜,心心念念着一个男人,可对方无意于她,一心只想着利用她往上爬。”
云辰生怒,神情有点扭曲,努力压低声音:“我若不往上爬,如何保护得了你?”
梨涡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没好气地回道:“那青长老杀我之际,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不是长老的对手!”云辰辩护道。
“所以,你便忍气吞声,想着未来再给我报仇?”梨涡嗤笑。只一瞬,她又笑道:“若真如此,那还得谢谢你,至少还想着给我报仇。”
云辰心有不甘,几步来到榻前,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哀求:“小涡,等我做了掌门,我们才能在一起。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好么?”
梨涡闭着眼,懒得去搭理他。
等了许久,仍未得到回应,云辰试探地询问:“小涡,你睡着了吗?”
梨涡依然沉默。
云辰似有踟蹰,抬起手后又放下,又说了句:“我知道,我让你很失望。可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救不了你。”
他苦笑一声,叹道:“与其一同死,不如我活下来给你报仇,未来也能为你师尊平反。”
梨涡没有回应,仿佛真的安睡了一般。
云辰握紧双手,一阵犹豫后,缓缓地靠近梨涡,似是想亲吻她。
梨涡面容平静,小指倏然一动,其上闪着淡淡光泽。须臾,光泽暗淡,她恢复了平静,仍旧安睡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云辰一点点靠近,即将碰触到她的唇时,窗门猛然开启,那剧烈的声响惊得他快速回身看去。
院中,谛神逸放下酒杯,抬眼向他看去。酒杯与石桌碰撞出清越的声音,如玉石碎裂一般,煞是好听。
灵木闪烁着光泽,晶莹的花瓣飘落,枫叶划过火红的轨迹。
他一袭黑衣,端坐在石凳上,如霜一般清冷,没有一丝气势,与周身万物绘成一幅水墨画。
云辰脸色难看,沉声道:“插足别人的感情,可非君子所为!”
谛神逸淡淡回道:“我也这么觉得。”
云辰眸光一冷,问道:“你觉得我插足了你与小涡?”
梨涡呼吸微乱,睫毛轻轻一颤,有点紧张地等着答案。可等了很久,谛神逸仍未出声,她忍不住睁开眼。
却见谛神逸正望着她。他的神色中似有一丝无奈。
梨涡眨眨眼,回了他一缕得意的笑容。
诚然,她一直未睡着,之所以不理会云辰那番动作,不过是在逼谛神逸罢了。
云辰心有所感,刷的回头看向梨涡,见她神智清醒,又是一愣。
转瞬,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竟慢慢浮现笑容,柔声说道:“小涡,刚才是我唐突,你不要介意。”
梨涡脸色一沉,没好气地回道:“出去。”
“好好好,你别生气。你我成婚之前,我不会再如此。”云辰满面笑容,可谓春风得意,十分干脆地离开。
步至院中时,他笑容微敛,又道:“公子莫要自误,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望着如风一般离去的云辰,梨涡嘴角一抽。许是酒劲上来,她越发觉得晕,纳闷问道:“他咋啦?”
以云辰的性格,可不像轻易罢手之人,今日居然会如此干脆。
“他这是正常反应。”谛神逸回道,见梨涡仍旧不明,又道:“他对你无礼时,你却在装睡,这在他看来是你默许他这一举动。”
梨涡稍稍一想,只觉得天雷滚滚而来,震得她想晕厥。她揉了揉额头,询问道:“我现在解释还来得及么?”
她可不愿与云辰纠缠不清,免得受人指指点点,插足别人的婚姻,可是不道德的事。
谛神逸回道:“可以一试,但成功率不大。”
梨涡仔细想了想,很是赞同。
联想到云辰的种种言行,似乎一直认为她喜欢他,只是因云烟之故,心中有气,不愿再去与他亲近。
而今,又有这个误会。想来,不管她说什么话,云辰都不会当真,只会觉得她在吃醋。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她醉酒后默许他的亲近,清醒后又去解释,哪能不让人疑惑?
梨涡猛地从榻上蹦起,足尖一点,从窗户那跃出去,一把拉住谛神逸的衣袖,笑语嫣然:“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谛神逸平静地拂开她的手,回道:“我不能答应。”
梨涡惊异,又有不满,问道:“我还未说呢,你怎就拒绝啦?”
“以你的智慧,除了让我与你成婚外,还能想到别的么?”谛神逸问道。
梨涡大怒,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指着谛神逸,喝道:“你少瞧不起人!”
若她能与谛神逸成婚,一切误会便可消去。她想的倒真是这个办法,只是被他如此一说,怎能抹得开面子?
“那你倒是说说,还能想到什么办法?”谛神逸回问,眼中似有笑意。
梨涡暗中磨了磨牙,憋着气道:“等那两人成婚时,我诚心诚意地去恭贺,面带笑容直到婚礼结束,行动永远比语言有效。”
谛神逸点点头,微笑道:“我收回那句话,你一点也不笨。那么,你就这样去做吧。”
终是想清了一些事,梨涡直欲吐血,哆哆嗦嗦地指着谛神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谛神逸在诓骗她!让她说出其它可行之法,这样一来,他就不必与她成婚。
梨涡左思右想,可是越想越气,感觉血气直冲头顶。如果她想与谛神逸成婚,就得承认自己笨。
她努力挤出笑容,磨着牙费力地憋出一句话:“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力保无后患。”
两个办法一起使用,可以让云辰彻底死心。
谛神逸凝望她许久,回道:“你若想嫁人,我不干涉,只要不是我。”
梨涡不语,满腔怒火尽皆平息,只觉得通体透凉,眼中慢慢凝聚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倔强地站在不动,透过水雾向他看去。他依然那么清冷,周身仿若被秋霜环绕,没有一丝温意。
“小姑娘。”老驴突然出现,低低一叹,望向谛神逸,无奈道:“我不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梨涡抹净泪水,勉强地朝他笑了笑,转身便走。
“你去哪?”后方,老驴唤道。
梨涡简洁答道:“去演武场,发泄发泄。”她脚步生风,卷起好几片落叶,气势汹汹。
老驴神情怪异,突地笑出声来,感慨道:“果然非一般女子。”
见谛神逸平淡如昔,他毫不在意,微笑地询问:“你曾说过会替我守墓三年,我那时拒绝了你,可如今后悔了,你还愿意守吗?”
“自然。”谛神逸启唇。
老驴轻轻一叹,凝望着远空,神色中有一丝落寞,仿佛垂死之人最后看一眼这片世界一般。
“孤峰。”谛神逸蹙眉,心有伤感。
须臾,老驴又笑道:“我想将我的墓安在梨涡的小院中,你意下如何?”
谛神逸沉默,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隐约有一丝愕然。
“终于算计了你一回。”老驴禁不住大笑出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又道:“记得替我守墓三年!”
“换个地方。”谛神逸似有不悦。
老驴慢悠悠地问道:“何处不可为墓?我看中了梨涡的小院子,想将墓安在那,这最后一个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还是说,”他话锋一转:“你怕与梨涡朝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