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驴自门口伸进头来,梨涡眸光一亮,赶忙使劲眨眼示意他进来,急道:“你的计策是否有误?我脸皮都这么厚了,可谛神逸仍旧不为所动。”
老驴无奈道:“小丫头,你那一双眼要来何用?”
梨涡不明所以,皱着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驴叹息道:“我真后悔撮合你与神逸,你与他根本不适合。”
“哪里不合适?”梨涡急忙问道。
若非她此刻不能动弹,怕是要急得蹦起来。那样一来,又得牵动伤势。
“他太内敛,不擅长以言语表达。你只听得到他的拒绝,却看不到他做的。”老驴摇头笑道,退回了身体,并带上了门。
“做的?”梨涡呢喃念道,微蹙着眉,眼睛直直地看向上空,思绪飘到了别处。
渐渐明白老驴的意思,她越想越兴奋,双眼亮如星辰。她安静地躺在那,却给人一种随时会蹦起来的感觉。
谛神逸刚一回来,便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他皱起眉头,迟疑问道:“可还好?”
矜持,矜持!梨涡默念着这两个字,笑道:“你回来啦?快放开我。”
谛神逸静默许久,方才道:“你还是被定住为好。”
他取出一株火红色的草,摘下一片叶子递来,轻语:“血凰草药性温和,疗速很慢,需五日你才能痊愈。”
梨涡的眼珠子乱转,默声咬着叶片,末了才评价一句:“真难吃。”
待一整株喂完,梨涡的神色已如常。
谛神逸解除了她的封印,却在转身离去之际,被她拉住了手。
她笑道:“我饿了。”
日渐正午,梨涡眉目含笑,毫不害臊地张开手,嘻嘻笑道:“抱我去厨房。”
谛神逸淡淡一瞥,漠声道:“每过一年,灵神便会被刻上一道痕迹。我细细查探过,你的灵神已有二十八道痕迹。”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换言之,你已有二十八岁,别把自己当小孩子。”
梨涡被噎得说不出话,呆愣地看着他冷漠地离开。
许久,她叹息着抱怨道:“这哪是高冷男神,分明是毒舌傲娇。”
梨涡挣扎着坐起来,在床头柜里翻找衣物。她先前受了伤,衣上沾了些血迹与灰尘,一直没机会换衣裳。
她艰难地换好衣裳,额头上冷汗涔涔,却也松了口气。
木门传来咯吱声响,谛神逸端着一只瓷碗进来。梨涡伸长脖子一看,那是一碗白粥。
“没啦?”她吃惊地问道。
“那些隔夜饭菜已被倒掉。”谛神逸将手中碗勺递于她。
败家!
“可就一碗粥……”梨涡苦着脸,迟迟不肯去接。
僵持了会,她眸光忽的一亮,抬起头笑嘻嘻道:“那你喂我。”
在故乡时,她也常看些情感类书籍,那里头男女主常常互相喂饭,喂着喂着感情就变得更深。
谛神逸平静地回道:“据我所知,你虽伤及肺腑,但四肢完好,不需我相助。”
“可你不也喂了我灵药么?”梨涡脸色一垮,双手端过碗,慢慢地喝着。
粥的温度适宜,不烫也不凉。
不多时,梨涡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她挪动身体,给谛神逸让了些地方,示意他上来。
在见到他皱起眉后,她赶忙补了一句:“我是认定你了才这么热情,你别误会我随便。”
但她转念一想,不足两日便认定了谛神逸,这难道不是随便吗?
她有些烦躁地扯了扯头发,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谛神逸皱着的眉头并未松开,细细地打量她几眼,突然问道:“你确定么?”
梨涡一怔,隐约间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道:“当然,我很确定!”
他是准备回应她的感情吗?
“哪怕我随时会离开你一段时日?”谛神逸问道。
梨涡笑容一僵,热情稍退,心中有丝疑惑,却仍旧固执地回答:“你要带我一起。”
谛神逸眸光一暗,再度问道:“哪怕我随时会死?”
“为什么?”梨涡问道。难道谛神逸真是杀手,怕耽误她才一直没有回应?
谛神逸面色淡淡,不答反问:“哪怕在我心中你永远不能最重?”
这大概是必杀技,梨涡沉默不语,无法平静地对待这句话。
他微微一笑,眼中却有一丝落寞,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别再想这些。”
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黑衫轻扬,那人尽显孤傲,亦有些许孤独。
“为什么?”梨涡猛地抬头,不满地问道:“你心里有别的女子?”
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或许谛神逸曾有个青梅竹马,后被仇家追杀,两人生死相隔……自此之后,那女子一直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八年,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居然要如此倒霉?
谛神逸步履一顿,墨发如瀑布般流泻至腰际,自窗外吹来的清风撩起一缕发丝,衣袂轻舞。
他轻声道:“在这世间,无可奈何之事太多。人生于世,当以责任为重。”
“人生于世,当以责任为重……”梨涡喃喃重复道。
日渐西落,晚霞漫天。梨涡呆坐了一下午,终忍不住小憩了会,再度睁眼时,却已到了夜间。
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片月华洒了进来。
小纤伸进来半个头,大眼睛骨碌骨碌转动,试探着问道:“小涡姐姐,你怎不点灯?这房里怎如此香?”
屋内漆黑一片,尤其是床边,只能看到床上有一团黑影。
梨涡偏过头,惊诧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到是她的声音,小纤松了口气,推开门跑了进来,笑嘻嘻地问道:“姐夫呢?”
梨涡蹙眉,问道:“哪儿的姐夫?”
“晌午时分与你抱在一起的谛神逸呀。”小纤双目贼亮,其内有神彩闪现,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左顾右盼道:“他人呢?”
梨涡垂眸,在床里边摸索出棉被盖上。
小纤很不见外,蹬掉鞋子就爬了上来,笑眯眯道:“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见梨涡仍旧不言,小纤感觉到不对劲,纳闷道:“怎么了?”
梨涡抱着一团棉被,声音低沉:“你误会了,那时我们在闹着玩。”
小纤惊得绷直身子,惊呼道:“怎么可能?”
她狐疑至极,直直地望着梨涡,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奈何光线太暗,她急得没轻没重地推了把梨涡。
梨涡倒吸一口凉气,挪动身子往里退了退,小声道:“我们只是在玩闹,你进来的时间太凑巧而已。”
见梨涡情绪低沉,小纤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气鼓鼓道:“那时你使命抱着他,他的双手亦搭在你肩上,哪有这样闹着玩的?难道是他欺负你了却不认账?”
不待梨涡回应,她使劲一抱拳,咬牙切齿道:“太可恶了!用浓情蜜意哄骗了你,转眼就不认人!”
忽然,小纤一把抓住梨涡的手臂,紧张地问道:“你没被他骗去了身子吧?”
梨涡干咳了一声,嘴唇有些哆嗦:“你在想些什么?”
“他骗了你的感情,如今想抛弃你?晌午那刻,你不想离开他才抱着他?”小纤试探地问道。
梨涡随意一想,便补全了小纤的想法,好一副狗血淋淋的画面!
她相悦。”
她摸了摸腹部,催道:“去弄点吃的来,我好饿。”
“我又不会下厨。”小纤瘪了瘪嘴。
“去小镇上买些来。”梨涡毫不客气地吩咐。今日就吃些馒头和白粥,口味太淡,她很怀念那些油腻的食物。
这两年来,她虽与小纤常有来往,但从未接受过后者的财物,只偶尔让小纤替她弄些好菜来解解馋。
“遵命!”小纤板着个脸答道,转瞬又笑了起来。她自床上爬下来,替梨涡盖好棉被,如一阵风般窜了出去。
梨涡独自待了会,顿觉房中太过寂静。她紧捏着被角,一番迟疑后,下定决心去问个明白。
月华清幽,云天寂寂,院中空荡,不见老驴的身影。别家几点烛火闪烁,其影像跳跃在梨涡的眸子里。
谛神逸的房屋也是一片漆黑,梨涡心中徒然一紧,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竟有些抬不起脚。
“咚咚咚!”有些许急切的敲门声回荡在院中,月光依旧清冷,没有被这突兀的声响扰乱。
梨涡扶着墙,猛地推开了门,一片月华倾泻而落,照亮了屋里少许地方。
她长长的影子印在地上,脸背着光,一双眼眸转动,看向屋内每个角落。
没有一个人!